四、安详的晚年生活

1977年WG结束了，妈妈本可以开始一段心情舒畅的工作和生活，但为了解决已待业六年的姐姐的工作问题，妈妈提前因病退休，姐姐顶替接班参加铁路工作。妈妈的晚年生活从47岁就开始了，确实有点早。

退休后妈妈参与的第一个重大决策是支持和推动我参加高考。1977年爸爸退休，我顶替接班参加铁路工作，在哈尔滨铁路分局房建办木工厂当木工。因为我有木匠的基础，上班三个月就成为画线的技术工人，领导欣赏，工作不累，收入也不错。当时的铁路工作是“铁饭碗”，收入高、工作稳定，还有免票，令人羡慕，很少有人动心思参加高考。我所在的哈铁分局房建办只有我一个人参加了高考，我们中学同学也只有两个人考上了大学。记得是七七年夏天的时候，妈妈说听广播里说，开始考试上大学了，全家都将信将疑。妈妈特地去邮局买报纸，看到确实只要是政审合格，就单凭考试成绩上大学。妈妈、爸爸和我议论了半天什么叫政审合格，咱们家政审合不合格？觉得没什么把握，又很想去试一试，1977年我参加了高考，但一天假没有请。考试结果不理想，被呼兰师专录取。但这证明了只要成绩好就可以被大学录取。七八年高考，妈妈想办法帮我请了三个月的病假，结果我以高分考上了哈尔滨工业大学无线电工程系。

妈妈参与和主导的另外一个重大家庭决策就是帮我找对象。爸爸在双城插队落户的时候，曾有朋友提议找一个贫下中农家庭出身的，妈妈坚决不同意。80年一个春天我回家说，刚才看到我中学同学陈畅了，我觉得她不错。妈妈主动说，我去找你张阿姨!不到一个小时，妈妈就回来了，两个妈妈达成了一致。陈畅的家庭与我们家非常相似，成分不好，她爸爸五七年被打成右派，开除公职，送农场劳改二年。她妈妈顶着巨大的压力支撑着整个家庭。我妈妈说，谁知道你以后还会遇到什么情况，有这样的妈，遇到什么情况，陈畅也会和你过一辈子。

这个时候我们家已经从上方街搬到了邮政街，有一间二十五平方米的住房，十平方米的厨房。妈妈爸爸千方百计去找老领导、老同事争取落实政策，在我家隔壁又争取到了一间二十五平米的房子，作为我们结婚的新房。新房里的家具是妈妈专门找来南方的师傅精心打造的，大立柜、五斗橱、沙发应有尽有。墙上挂了一幅书法，“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结婚头天我们家照的全家福，妈妈爸爸的笑容安详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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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结婚为标志，妈妈正式进入了晚年生活，这一年她五十二岁。就像列夫·托尔斯泰说的，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祥和、甜蜜、平淡，成了妈妈晚年生活的主旋律。

关爱孙辈成了妈妈晚年生活最主要的工作和快乐源泉。姐姐的女儿王一玮是在姥姥家长大的。玮玮从小活泼好动，像个小男孩儿，深得姥姥宠爱。玮玮从英国利兹大学化学博士毕业后回国工作，是我妈妈经常向邻居夸奖的重要对象。

给玮玮找对象也应该算是我妈妈对家庭的一大贡献。妈妈为给玮玮找对象接触了不少人，最后找到邻居杨老师，我的本科同学徐国栋教授的夫人，杨老师给介绍了徐教授的博士生龚晓春，两个博士喜结连理。玮玮的儿子龚秉一的出生给我妈妈带来了格外的欢喜，四世同堂，人之幸事，这一年妈妈七十六岁。小秉子聪慧好学，做事专注，学啥像啥，很有培养潜力。学武术，练得有模有样，在武馆虽然年龄偏小，但是功夫数一数二。学吹笛子，仅一年多时间，便超越了学了多年的学哥学姐，成为威海市少年民乐团的成员。学画画，也是上手很快。这是今年元旦他送给太姥姥的一张画，小秉子也自然成了我妈妈跟邻居们夸奖与炫耀的重要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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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光光倒没用奶奶操太多心。陈畅怕隔代溺爱，坚持要自己带孩子。光光身体底子好，从小基本没怎么生病。八七年开始我们搬出去住，周末回家吃饭。性格开朗，美丽可人的光光自然成了奶奶的心头肉，常常挂在嘴边，赞不绝口。

去年6月1日，光光的儿子包子出生了，这可给妈妈也就是包子的太奶奶带来的巨大的欢喜。八月份。医生确诊妈妈患上了结肠癌，而且是晚期。十一假期，光光带着刚刚满四个月的包子，飞到了威海。我妈妈抱着包子，那种欢悦的心情是语言无法表达的。真是血浓于水，包子摸着太奶奶的脸，那种亲劲儿真是让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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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妈妈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包子。随后几乎每天我都把包子的新照片发到姐姐的手机上，让妈妈看。每次我们通话，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是她在赞扬包子，评价照片，看包子的照片成了妈妈生命最后时刻最主要的快乐源泉。

九五年我们家搬到北京之后，我家和姐姐家对老人抚养的分工日渐清晰，我们家以解决资金为主，主要是解决住房的问题。用我们家哈工大住房和铁路分给陈畅的房子又添了一些钱，为妈妈爸爸解决了一套一百四十多平方米的住房，南北通透，视野开阔，窗下是一条小河。他们可以在校园食堂就餐，干净又便宜。爸爸还经常去学校的活动中心，拉京胡，教学生，其乐融融。

2015年5月25日爸爸在家中溘然长世，妈妈不愿意再住这个房子。我和陈畅又支持他们在威海买了一套房子。一来解决了玮玮、姐姐和妈妈合在一起相互照顾的问题，二是威海环境更好一些，不那么冷。房子就在海边，一百三十多平方米，南北通透，紧邻哈工大威海校区。

爸爸妈妈的日常生活由姐姐姐夫来照顾。姐姐生性随和，慢条斯理，姐夫忠厚老成，善解人意。他们对老人的照顾，可谓是尽心尽力。妈妈牙口不好，因此他们家的菜都是剁成馅儿，煮的非常烂。近年妈妈少吃多餐，每天要吃五六次，都是按时按顿。妈妈的脚指甲卷卷着往上长，很厚刮被子、刮鞋、刮袜子，她自己剪不了。姐夫用锯条和小刀给修，每次给剪完她都高兴得说好轻松啊。

五、优良家风代代传

不记得是哪位作家说过，父亲决定孩子的格局，母亲决定孩子的性格。妈妈不大关心宏大叙事，没有豪言壮语，也从不声色俱烈，但是她用和善的眼神，优雅的行动，轻柔的语言，春风化雨般影响、教化、熏陶着我们。

1.勤俭持家

节俭是妈妈最显著的特征，几乎成了她生活的信条和快乐的来源。随手关灯，随手关水龙头，吃饭吃菜，碗里绝不能剩一丁点...我小的时候，妈妈勤俭节约的故事，几乎能够说几天几夜。我觉得当时她的节约还有物质匮乏，生活所迫的原因。但是到了今天，她的节约还是那样的坚持，那样的固执，我就不好理解了。半年前我去看她，看到她洗脸的毛巾已经旧的不成样子，几乎没有什么绒，都能看到丝了。我说，我下楼去给你买两条毛巾吧!她说不要，还有。说着打开了一个纸箱子，里面真的有十多条各种各样的新毛巾!

2.诚实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