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一首党的颂歌从创作、流传到蒙尘的曲折过程。
有一首歌,从她诞生,就充满传奇;她的传播,又饱含曲折。曾经有人说,一言可以兴邦,一语也能乱国;还有人说,一句顶一万句,可见言语的威力。物理学上有共鸣谐振之说,生物学有一只蝴蝶引发旋风的推论,而这首歌的风云际会则从一个侧面感知了历史的造化弄人。
时光还要追溯到上世纪40年代,在鲁中抗日根据地的一个小山村,一群文艺战士正在为如何向党的19岁生日献礼而讨论。虽然中国共产党成立还不足20年,按人生年轮,也就刚刚步入青年。但作为政党,她已经有了先进理论武装,有了一批为国为民甘于奉献的领军人物,正在唤起民众千百万,汇聚了理想的共识,成为茫茫黑夜中的闪光点。
1940年抗大一分校从晋东南转战到沂蒙山区,6月下旬,学校要在“七一”举行党代会开幕式,校政治部请文工团创作节目,向党的生日及党代会献礼。文工团主任袁成隆找到支部书记史屏和副主任久鸣商议,身为宣传喉舌的文工团,拿什么向活动献礼呢?商量来商量去,认为创作一首歌颂党的歌曲,比较切实可行,又不落俗套。久鸣在鲁艺学过作曲,曾经师从冼星海和吕骥,谱曲自然是责无旁贷。谁来作词,大家马上想到宣传干事沙洪,他是团里的诗人,很多作品都出自他手,而且在山西与久鸣有过几次成功的合作。
负责组织工作的史屏和宣传科长安征夫,拿不出什么奖励办法,只用了激将法,让两个当事人各自下了战书。“你敢不敢与沙洪进行竞赛?”安征夫对久鸣故意一激。
“赛就赛吧,沙洪写词用多久,我谱曲不会比他多用(时间)。”年轻气盛加之已有创作10多首歌曲经验的久鸣,不甘示弱。一方下了战书,安征夫和史屏又找了沙洪,沙洪痛快地说:“这没问题,他能在10分钟内谱成曲,我也一定能在10分钟内作完词。”
说完,沙洪就在树荫里席地而坐,掏出纸笔,稍一思索,立刻在膝盖上写了起来。10分钟后,歌词果然写好了,立刻由史屏交给了久鸣。据当事人后来回忆,表面上看作词是一蹴而就,其实内心早已汹涌澎湃,民族恨,血泪仇,奋起抗,砥中流。有了喷发的机会,当然一发不可遏制,把自己内心的感受用诗一样的语言抒发出来。
沙洪的《跟着共产党走》歌词是这样写的:
你是灯塔,照耀着黎明前的海洋;
你是舵手,掌握着航行的方向。
年青的中国共产党,你就是核心,你就是方向。
我们永远跟着你走,人类一定解放。
用词精炼,比喻得当,形象鲜明,含意深刻,应该说是一首适合谱曲的好词。看罢,久鸣心里有着一股不安,恐怕自己刚才说了大话,要丢人现眼。转而又想,友谊比赛,不必计较输赢,因此心情也就不由自主地稳定了下来,有了一个好心情,他就沉浸在作曲的气氛中:手执词稿,边走边吟,走到一棵树下时,头句旋律轻轻哼了出来。由于高度集中,达到了忘我的地步,曲子做得很顺当。头句的后半段,旋律上行,第二句前半段与开头旋律相同,后半段则变为下行。这样既对称,又有起伏变化,第三句曲调一转,从低到高,在八度范围盘绕,把末句词重复,以强调信念,旋律在八度范围内行进,提出一个信念,在重复的旋律上则把音提高五度,突出全曲最高音,以肯定这一信念,出现高潮作结。曲谱用的,是具有雄壮调性“6”调式的大调。
他当即把哼出来的曲子写在纸上,来不及多想,找到史屏劈头盖脸就问:“看一下马蹄表,我用了多长时间?”“10分钟,看来你谱成了吧?唱给我们听听。” 史屏看了表说,这时他不安的心才放了下来,就这样,《跟着共产党走》一曲问世了。
随后,这首歌就由文工团在校党代会和建党19周年纪念会上正式演出。久鸣还向出席会议的全体同志教唱了这首歌,受到广大师生的欢迎和好评。后来,它很快在山东各个抗日根据地流传开来,一直流传到江淮一带的新四军地区。更流传到上海等地。
这首歌颂党的歌曲,词短、易懂、易唱,一年后,在那既没广播、电台播放,也没报纸刊登传播(当时地方报纸很少,有也不登歌曲)的情况下,不胫而走,不仅传遍了江北,也越过江南,不但传遍其它根据地,还传到敌占区的大城市。
1946年,新四军北撤到山东时,有位在上海入党的同志说过,他在上海秘密入党时,在宣誓会上唱的就是这首歌。当时,大家还以为这就是中国共产党的党歌呢。
久鸣也曾遇到过:那是1947年3月,党派他到其出生地上海进行秘密工作,听说慈淑大楼有个教师合唱团举行音乐会。他这个音乐迷就进去旁听,听着听着,忽然响起再熟悉不过的“你是灯塔”,他心里一震,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在反动宪警、特务密布的大上海,唱这种歌颂共产党的歌曲?接着往下一听,他们把“年青的中国共产党“改为“年青的中国学生们”。听到这儿,他仔细一想,把学生们比作核心,比作舵手,颇让人发笑,深深体味一下,在国统区,也只好如此才能唱了。
1949年上海解放后,上海的电台开始播放革命歌曲,有四首几乎每天都要播放,其中就有《跟着共产党走》。新成立的上海广播器材厂灌制的第一张唱片,就是《你是灯塔》(即《跟着共产党走》)。当时,由于版本出入,久鸣写了一篇《〈你是灯塔〉歌谱的校正》一文,发表在7月9日的《新民晚报》上。
1949年10月1日,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大典上,军乐队奏起了《跟着共产党走》,那高昂、流畅的旋律,不仅激荡在雄伟的天安门上空,而且通过电波也传到了徐州。当时徐州市军管会和人民政府正在开万人庆祝大会,收听北京开国大典的盛况。时任《新徐日报》副刊编辑的孙岳军从电波里听到《跟着共产党走》的歌声后,心里非常激动,便去采访社长兼总编辑沙洪,想把他创作这首歌词的经过写成文章,在《新徐日报》副刊上发表。沙洪同志笑笑说:“大家喜欢听,都会唱,就行了,不必宣传我。”
不过,开国大典上奏响的《你是灯塔》这首歌(据曾经在军乐队工作过的若屏向当时的指挥罗浪求证,不是军乐队演奏的,应该是群众团体演奏的)。第一个承认新中国的苏联,派出了以法捷耶夫、西蒙诺夫为正副团长的文化代表团(这是新中国成立之际第一个到访的外国代表团,所以颇受重视),听到演奏并发表了一些看法(原话无从考究,好象是类似苏联追悼歌)。
在欢迎苏联文化代表团来沪前夕,上海市召开宣传工作会议。华东局宣传部副部长冯定宣布:“有两首歌不能唱,一首是《团结就是力量》,因为填词用的曲子是美国的流行曲,另一首是《你是灯塔》,因为它抄袭了苏联的追悼歌。” 当时上海电台每天播送的4首革命歌,一下子就斩掉了2首,可以说是建国后第一起文艺冤案。
尽管曲作者在不同场合一再申辩,但从此以后,这首歌在中国大陆上就销声匿迹了,直到改革开放。
据凤凰卫视台一个访谈节目,说到台湾吴石间谍案(《潜伏》的原型之一)时,还提到50年代初,潜伏的我党地下工作人员,在台湾传唱过这首歌。
60年代初,全国音协主席吕骥到上海,就此事说:《灯塔》是创作,不是抄袭,所谓的苏联追悼歌,可能是指《光荣的牺牲》这首列宁生前喜欢唱的歌曲,然而和《灯塔》的旋律没一句相同,苏联的歌曲6调式很多。后来,此事向当时的中宣部部长陆定一反映,陆定一曾说,既然上海的同志宣布错了,应该向作者久鸣赔礼道歉(此语为吕骥传)。
1979年11月,久鸣被邀请参加第四届全国文代会。久鸣在音代会小组发言时,谈到《灯塔》的遭遇,不少同志表示同情,并作出小组提案,提请主席团在大会上给《灯塔》平反。但文代会有规定,涉及作品平反问题,一律不在大会上解决。
久鸣利用开会之机给当时任北京大学副校长的冯定写了一封信,信中再次解释了他那首《灯塔》宣布为“抄袭”的经过。
时近八十高龄的冯定收到来信,当即口述,由其夫人代笔回了一封充满真诚恳切,又深表歉意的回信,信中这样写道:
“王岳同志:
今天上午收到你的来信,对你这个人我已没有什么印象了,但对这件事,我还是记得的。正如你信上所说的那样,这件事是由北京来人传话,由我和在上海主持宣传工作的几位同志执行的。现在回想起来,这件事如此匆忙,主观地轻信人言,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是一种粗暴的工作作风!经过数十年的风风雨雨,我更能体会你被诬陷的心情。首先,我在这里向你赔礼道歉! 至于对这件事的纠正工作,我想可以在音协的刊物上发表文章,公开平反(按:一九七八年《人民音乐》三月号上发表了这首歌曲和有关说明)。可以发表一组文章,其中可包含这几个方面的内容:用音协编辑部的名义,发表这支歌创作的始末,和在全国各地流行的情况。另外我可以用个人的名义,发表对这件事的错误处理经过,目地是向作者和作品赔礼道歉;另外,总结在执行党的文艺政策方面的经验教训,对今后工作引以为戒。
另外,作者本人也可发表文章,表达自己的看法。你看这样办可好?
欢迎你来。
此信由我口述,别人执笔。
此致 敬礼!
冯定 一九七九年十一月二十七日上午”
1980年1月15日,《光明日报》刊发了久鸣给报社的信和冯定的回信,各大报小报,广播电视纷纷刊发或播放《跟着共产党走》,许多单位团体演唱学唱《跟着共产党走》。
1980年3月5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文化部向全军推荐了包括《跟着共产党走》在内的12首优秀歌曲。1980年7月份的《解放军画报》封二全版刊登了这首歌,正式发表时经作者同意,把“年青的中国共产党”改为“伟大的中国共产党”。这首歌又从军营走向了社会。
1980年6月25日,中央电台广播电视节目报上预报,在《歌声中的回忆:你是灯塔》节目中,将邀请歌词作者、时任中央组织部宣教干部管理局局长的沙洪,曲作者、时任河南音协副主席的久鸣,介绍创作这首歌的历史背景、流传情况。
1981年“七一”,建党60周年之际,中央电台再次播放《歌声中的回忆:你是灯塔》的节目;以后,中央以及不少省市的老战士合唱团演唱了《灯塔》;《解放军歌曲》的编辑若屏还将《灯塔》编为军乐曲。
2010年6月,是这首歌创作70年的日子。风雨古稀近,历史清蒙尘,前辈艰辛路,昭示后来人。温故犹知新,弥久愈显真;博览群山小,放眼宜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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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组部原部长张全景在《永远的歌声》一书的序言中写道:“《跟着共产党走》是一个革命者铿锵有力的誓言,坚定的理想信念,人生的方向、目标、力量的源泉。她鼓舞着人们走向硝烟弥漫的战场,走向和平的第一线,走向党和人民一切需要的地方……”
词作者沙洪,原名王敦和,1920年4月12日生于安徽萧县王大庄,2004年1月21日在北京逝世。他从1940年到1954年一直在山东工作,曾任《大众日报》副刊主编、新华社济南分社主任及《青岛日报》社长、总编辑等职。在生命最后一刻,留下遗愿——将部分骨灰安葬在歌曲诞生地。
曲作者久鸣,原名王承骏,后改名王岳,原籍浙江宁波,1918年7月11日生于上海,1995年8月20日因脑溢血在郑州病逝。从1938年到1993年共创作歌曲198首。晚年致力于青少年的革命传统教育,并担任了河南省音乐家协会副主席,继续利用音乐这个武器为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服务,临终留下遗嘱,将遗体捐献给医学事业。
袁成隆生于1913年,原籍北京通州人,曾任抗大一分校文工团主任,1939年底随团从延安途经晋东南来到沂蒙山区,1940年与文工团党支部书记史屏先后组织领导创作了《跟着共产党走》和《沂蒙山小调》这两支富有强大生命力的赞颂共产党和歌唱沂蒙好风光的著名经典歌曲。1956年到核工业部任副部长,成为中国核工业建设的创业者,晚年退到二线以后,又参与了经济特区机械工业的领导。2002年1月10日在北京逝世,享年89岁。
史屏生于1313年,曾任抗大一分校文工团支部书记,与主任袁成隆同志先后组织领导创作了《跟着共产党走》和《沂蒙山小调》这两支著名经典歌曲。后在第六机械工业部工作,于2007年1月18日在北京逝世,享年94岁。
安征夫烈士,原名安文弗,1914年出生于四川苍溪一个知识分子家庭。是出色的抗战宣传鼓动家,培养抗日军政干部的优秀宣教领导,八路军中擅长抗战思想政治工作的杰出抗日儒将。
1938年总部随营军校由山西前线调回延安时,安问卜、欧阳平、张正光三位年轻干部受到毛主席的亲切接见,并教导他们“要当群众的先生,必须当好群众的学生,要当好指挥员,必先当好战斗员,要领导战争,必先在战争中学习”等深入浅出的辩证道理。毛主席很好奇问安问卜的名字怎么这么奇怪,他详细地向毛主席讲述了他在红四军亲身经历了张国焘迫害地主出身的知识分子惨状,当时为了隐瞒自己是地主出身,而谎报说明自己家庭从小贫寒,父母无钱看病,取了一个很封建很迷信的名字,即一生病就去占卜,求神保佑安康,并隐瞒自己高中文化,说成高小文化。毛主席说:“张国焘迫害青年知识分子,一去不复返了,你这个名字现可改过来了”。安问卜请主席帮他改个名字,主席应声抽了一口烟,转了一个圈,很沉重地说:“你三过草地,内,张国焘要迫害,外,国民党反动派要围追堵截,你真是一个从长征中好不容易才走过来的大丈夫啊,就取名‘征夫’吧”。
1939年11月至1940年1月安征夫跟随周纯全校长、李培南政委、韦国清副校长率抗大一分校三个大队(团),以“八路军挺进纵队”为代号,从晋东南长途跋涉,开赴抗日最前哨——山东沂蒙山区和滨海地区,完成了抗大一分校的第二次东征。1945年10月在攻打诸城战役中牺牲,年仅31岁。
跟着共产党走——纪念碑:(图 略)
沂南县孙祖镇东高庄是《跟着共产党走》歌曲诞生地。为纪念这首歌的诞生,2002年,孙祖镇党委政府投资在东高庄建立了灯塔,纪念碑,茅草亭等,供后人瞻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