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我了却疫情三年的夙愿
         
     三年了，没有层层加码的防疫管理，春节返乡成了无数漂泊在外的游子最大的心愿。春节，是中国人最为重要的传统节日！

     我也不例外，因为新冠疫情，已经三年没有去拜祭过去世的亲人。返乡过年，对我来说，无疑多了一抹纪念的意义。

     1月20号是最后一个工作日，也是兔年农历腊月二十九，年味愈来愈浓。处理完手上一件紧要的工作，向2022年作别，我载上亲人连夜向着梅州方向出发。

     返乡路上的车辆已经不多，我选择夜间出发是感觉暮色中静静的穿行还蛮舒服的，也不影响工作；当然，缺点是视线不太好需更加集中精力。我曾经想过一脚油门直接回去，但毕竟是5个多小时的车程，不是新冠阳康后精力稍有下降的我能承受的。

    一路虽有小波折，但还算平安、顺利。晚上十点到达后，本来没吃晚饭的我打算歇息了，结果家里人煲了一锅三鲜汤，味道很是鲜美，我竟然干掉了几碗。

     我觉得这是多年来吃过最好吃的三鲜汤了，食材脆、爽，味道鲜美浓郁，远不是公司写字楼附近潮汕卤味出品能比。我后来想明白了，那是用高压锅煮出来的，留住了鲜味，是流水线的快餐无法媲美的。

     当然，也许是乡下的水质，给三鲜汤的味道加了分。

                                        一、

     近乡情怯，大年三十的乡下是非常忙碌的，让很多如我一般常年在外的人，感到有点陌生帮不上手。多年来，返乡即祭祖已经成为我的惯例，客家人没有禁忌这一点，让我能最大程度的抒发对亲人的怀念。

    返乡前，我已经跟乡下的小表弟打探情况，把对亲人的祭拜放在第一时间。当日阴天有雨，我看着天色有点担心，毕竟扫墓要爬一小段山路，遇上下雨少不了水一身泥一身。
让我感到高兴的是，与往年的形单影只不同，今年返乡的外甥们也说跟我去拜祭。随着年岁增长，愈加懂得亲人的珍贵，令人欣慰！

    带上圩镇买好的香纸蜡烛，我们马上出发。小时候喜欢跟着父亲甚得父亲喜欢、当年调皮捣蛋的小表弟，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对人情世故了然于心，各项细节替我打理的清楚明白。

    二十多年前，父亲就在为逝去的亲人操心，甚至也为他自己做准备和选择。那时活泼的小表弟就是父亲的跟班，随着父亲爬坡越岭的，所有各个亲人墓地的位置他都清楚。

     在小镇没有向郊外开发的时候，那些年我和父亲都是沿着乡间小路前往墓地。每一年的春节前后，沿途山坡上种的桃花、李花开得热闹热烈，田野里一片生机，树木绽放新芽。飞鸟、流水、野果、山花，还有那路边放着给路人舀山泉水的碗。
而今天，我可以将车开到墓地附近。时间在流逝、发展在延伸。

                                      二、

    跟往年一样，我首先拜祭的是继祖母、我的小奶奶。她的墓地，安放在村子通往小镇的路上，随着附近农业经济的开发，旁边也有了一条不大的机耕路。

     拜祭她，总是会让我想起她那年岁已高却掩盖不住的美丽容颜。但相比于她的美丽，我更加钦佩她老人家在后四十年的坎坷人生中，经历风霜雨雪的坚强。

     我曾经想过，给小奶奶的目的贴个小提示。提示上讲，这里安息着一位受人尊敬的赣州美女，命运的安排，她的人生从江西赣州到江西黎川，并于江西寻乌终老。她曾经是受人尊敬的县长夫人，也曾经是社会底层的农村妇女。她独自坚守一个风雨飘摇的家庭40年，傲雪一般的品格和她的容颜一样美丽动人。如果您路过，请勿打扰她，她太累了！

     或许，配上二维码，里面有我写下的数十万字的文章，人们就会更加理解了。

     小奶奶墓地过去数百米，有一座年久破败的茶亭。向着马路边的外墙上还有一条标语：“高举人民公社的伟大旗帜前进！”。人民公社是什么？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历史产物？估计不会有多少人再有清晰的记忆。

                                       三、

     沿着曾经的山坡和扩宽的机耕路去父亲的墓地，我曾经犹豫要不要开车上去，有的地方仅仅够一部车通过，遇到会车左右为难。

     对于轻车熟路的小表弟来说，这当然不是事，只是我这几年走得山路少了有点不习惯。

     车爬上坝顶视线豁然开朗，年复一年走过的路呈现在眼前，如此熟悉。早些年人们外出打工田地荒芜，那一段路长满了杂草，密得看不见路过不去人。后来政府鼓励复耕，长满杂草的田埂又出现了，还有钓鱼人清理的路面，给周边增添了不少生气。

     只是三年没来，灌木丛终究是长得太浓密，遮住了我曾经踏过的路，得费力找一下。小表弟直接用手拨开高过头的芦基草和野果树，两手抓住草根，蹭蹭蹭的往上爬。我紧跟随后，扎入草丛往上走，身上沾满了枝叶，差点踏空到一个坑里。

    去到父亲墓前，发现上来的小路虽然不明显，但还在。墓地墨绿的松树、干枯的芦花、绿中泛黄的杂草，衬托着如碧玉般的湖水，以及颜面的青山。山的这一边，是一个世界；山的另外一边，是另一个世界。

     微风细雨中，那几杆干枯的芦花随风摇曳，如是守墓人一般向人打招呼。此刻，除了身边的风声和满眼的苍翠，天地间竟然如此的安宁，一种淡然在心中弥漫开来，我的心情也变得特别的欢畅。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今天终于来到父亲身边，可以感慨、可以感伤、可以感悟。

     两根红烛、几柱清香，墓地顶端上换上鲜红的红纸，父亲如同在身边。小表弟说，当年跟姑父同一个月生日，姑侄两人就一起过了，父亲会专门买好蛋糕一起庆祝。父亲的墓地是自己选的，当年，小表弟还帮父亲端着罗盘，敲定这个位置。

     那些年，父亲把身边的小孩子疼了一个遍。父亲常年都备好了孩子们喜欢的蛋糕、炼奶等，新买的炼奶经常是父亲开开盖时，小表弟已先享用了一半。包括来扫墓的外甥，当年也被父亲捧在手心一般。

     有一次我打电话给父亲，父亲在电话里说，两岁多的外甥在屋子里看到父亲快到家了，把父亲的拖鞋拿出来，放在进门的位置迎接他。父亲开怀大笑，说小家伙董事值得疼。
    
     我知道父亲内心一直都希望疼爱自己的孙子孙女，可惜我没做到，且再也没有机会了！人生啊，太多无奈和叹息！

                                      四、

    父亲的墓地靠近奶奶，他年幼丧母没有享受过母爱，这也许是父亲当年的心愿，他再也不会离开奶奶身边了。

    上世纪90年代，伯父也曾到奶奶墓地，纪念奶奶。那时，伯父已经离开乡下半个多世纪。父亲不单止保护好了伯父给奶奶制作的瓷像，还为奶奶选择了一个非常优美的长眠之地。

     奶奶作为民国时期的知识女性，她的一生虽然短暂，但充满了传奇。她那美丽的容颜，也将永存下去。三十多年来，我随身带着奶奶一张小照片，随着我从少年到中年、从一个小镇走向世界各地。

     两年前，经过五年坚守的我用执着换来幸运，在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找到爷爷的两张照片，此生已拥有家中所有亲人的影像，真可谓人间值得！！！

                                      五、

     拜祭完亲人后，打了一个电话给赣州的姑父姑妈。跟以往不一样，这一次不是姑父接电话。

    电话中得知，赣州姑父病重住在医院。我请赣州姑妈听一下电话，姑妈已经坐着轮椅行动不便，同样病得不轻。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显然两位老人正面临新冠管控放开后的严峻考验，但愿能度过这一劫。

     2017年8月，从江西黎川县返程的我第二次到赣州拜访姑父姑妈。那时赣州姑妈特意叮嘱我，以后回到乡下一定要替她拜祭一下小奶奶，她嫁给你爷爷后受了很多苦，太不容易了。

     我满口承诺，也做到了！每次拜祭完小奶奶，我都会打电话告诉赣州姑妈，这就成了我们的约定。

     赣州姑妈对潘家有一个心结，她内心认为爷爷抢走了她的母亲，让她自小缺少了母爱。这一点，也多少表现在对我的态度上。我没计较，毕竟这对她而言是影响一生的事情。
但赣州姑妈不知道的是，当年爷爷有意将她抚养，考虑将来可以许配给我的父亲。但赣州姑妈的爷爷奶奶坚决不同意，最终爷爷也只好提出把关系划分清楚不再来往。

     世事难料，赣州姑妈没有跟过来也少吃了不少苦。但如果当年爷爷的想法得以实现，那么预计爷爷会将我父亲带到身边，我家的故事将会另外一个版本。
赣州姑父是湖南人，一个为人非常好的高级知识分子。虽然他知道姑妈对潘家有心结，但他却对潘家非常的认同。早年，我寻乌的表哥表姐在赣州读书，他也很关心，到家里做客送出门后，会趁赣州姑妈不注意，塞点钱过来。

     上世纪90年代，我到了广州读书。当时赣州姑父退休后在深圳做事，我告诉他自己的情况。没多久，系里通知我有一张汇款单，我取回来一看，他给我汇了200元，心中十分感动。

      工作后，我与赣州姑父一直保持着联系，他鼓励我要像伯父一样优秀。上世纪80年代，他和姑妈与伯父相约，伯父专程从香港过来见面，那一次伯父给他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他说伯父不单止人长得英俊帅气，而且还知识渊博，非常优秀。就连赣州姑妈，也对伯父没有一点偏见，不像对我一般。

     我算是沾了爷爷和伯父的光，让赣州姑父对我另眼相看。曾经，赣州姑父将他湖南的侄女介绍给我，就像当年爷爷有意撮合我父亲和赣州姑妈一样。结局一样，毕竟缘分这东西谁也把握不准。

     我没有打第二次电话给赣州姑父姑妈，因为我希望是两位老人康复后打回给我，我祈盼！
                                       六、

     离开亲人的墓地，雨势增大天地间一片迷蒙，四周的山顶云雾缠绕。三年来的夙愿已了，我感觉到空气都是甜的，一切都在眼前变得美好。
三年的疫情经受了太多太多，对我来说也收获了许多许多，特别是近十年来为亲人所做的事情，回首如梦却又那么真实。这一切让我无限欣慰和自豪，也让我站在亲人的墓前，心中有泪、眼里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