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县长潘明光纪念馆
 
查看图片 查看图片
潘明光
1909 ~ 1951
  余文玉
1909 ~ 1941
 
到访:84400  墓地祭奠:1   留言:22

献花

点烛

上香

献供

献歌

从寻乌到黎川,我走过命运扼断的归途! ——纪念第三次黎川行
潘叶挺  2019/10/28 8:39:00  浏览:1086

    2014年10月,我经历了人生中一次重要的行程,首次踏上江西黎川这一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拜祭长眠在这里的爷爷、走过当年潘家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感谢黎川当地的朋友们,我得到不少珍贵的信息和收获满满的感动,黎川成了我追寻家族历史的起源地。2016年4月,在首次黎川行一年半后,我专程返回江西寻乌,寻找爷爷当年的下属及其后人。那一次行程加深了我对爷爷的了解,我把一路的经历写成《从黎川到寻乌——正是人间四月天》、《从黎川到寻乌——自有英名天地间》、《从黎川到寻乌——似是故人来》作为纪念。2017年8月,我第二次来到黎川,除了拜访当年的知情人,我也走了一下当年爷爷准备离开黎川时的路,以作缅怀。
     2019年10月,是我第一次到黎川寻根的五周年,闲暇时每每回想起来,总让我感觉有一种特别的意义。这五年的时间里,爷爷寻乌的旧属潘叶昌老人已经离世、黎川的旧属张炳炎老人也于2018年底去世。这些经历过上个世纪中期中国巨变的见证人,在走完人生旅程后驾鹤西去,让我怅然若失想挽留住点什么。于是今年9月初,我决定利用十一长假再一次到访黎川,用心和眼睛收录剩余的点点历史痕迹。考虑良久,我决定沿着爷爷当年上任的路线,经寻乌到黎川,让第三次黎川行更有纪念价值。于是,2019年9月30日,我错开长假出行的高峰期先回到梅州平远县,拉开了这一次行程的序幕。

                                一、再返寻乌,登高望祖

     2019年9月30日中午12点30分,经过近5个小时的长途车程,我顺利到达目的地。下午15点,稍作休息的我前往奶奶和父亲、小奶奶(继祖母)的墓地祭拜,这是我每一次返乡必须做的一件事情。奶奶离开人世已经78年,小奶奶离开人世也已经29年了,父亲生前敬重小奶奶一生饱经坎坷、历尽苦难守护着风雨飘摇的潘家,将她与爷爷合碑葬在一起。但里面并无爷爷的骨灰,因为爷爷是在黎川遇难的。虽然过去二十多年,但小奶奶甜美的声音呼叫我小名的样子依然清晰如故,她那美丽的容颜一直印在我的心里。随着人生阅历的增加,我越来越尊敬她、觉得她了不起。时至今日,我感悟到人的一生中首先应该将“伟大”这个词毫不吝啬的献给你挚爱的亲人。蓝天白云下,稻谷金黄,一片丰收的景象。我在亲人的墓前讲述了即将第三次前往黎川,期望各位亲人在天之灵随着我的脚步一起出发,共同“看望”长眠在那里的爷爷。
    这些年,由于感伤家世,我一直没有认真的了解过寻乌潘氏的历史。利用这次假期,我萌生了到潘氏开基地寻乌项山去看看的念头。10月1日早上8点,我从平远出发到寻乌县城接上亲人先去看望叔父。比起2016年来,寻乌县城到项山的路途通畅了许多,路上不时看到有大货车在一旁装脐橙。受黄龙病的影响,这几年寻乌脐橙的产量大受影响,为减少病虫的侵害,果农们给果树上覆盖上一层白白的纱网,一路上看起来煞是抢眼。山路蜿蜒,建国70周年庆典和阅兵仪式正在盛大举行,相信很多人都端坐在电视机前观看,因此路途所见车辆甚少。
近代,寻乌因毛泽东的《寻乌调查》和其历史地位而闻名,寻乌当地也建起了毛泽东寻乌调查纪念馆。据载,毛泽东还在寻乌主持过有重要意义的罗福嶂会议、与国民党当局打了一场圳下战役,朱德的爱人伍诺兰就在圳下战役中受伤被俘,并被押往赣州最终遇害。项山是寻乌最东边的乡镇,地处三省交界,与广东平远和福建武平接壤。项山以堆禾岽为界,分为岽前、岽背,小时候我家就在岽背的书园村,村子海拔在350—690米之间。堆禾岽再往上走,就是寻乌与平远的最高峰、海拔1529.8米的项山甑。
    童年的记忆中,村里四面环山,稻田像波浪一样一层层的往山顶延伸。我记得村里的小学只有一至三年级,要读完小学必须翻山去到岽背的聪坑村,读初中就要再翻山去到岽前的项山乡,考上高中则要去到寻乌县城寄宿。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村里高中毕业的人都屈指可数。一些读过书的人往往会在上衣口袋上插一支笔,有人开玩笑说插上两支笔就是知识分子了。我从项山往堆禾岽方向出发,走了将近5公里的山路去到岽顶的项山甑度假酒庄。这里已经有将近1000米的海拔,抬眼即可看到1529.8米高的项山甑主峰。“甑”是什么?在客家一带,我记得上世纪90年代以前,“甑”是农村人家蒸饭的木质容器,像个水桶一样下小上大、上面有盖,米放在甑内整个座落在大锅内蒸煮。煮出的米饭松软且有一种木质香味,我小时候吃过饭甑蒸煮的饭。后来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煤气和家用电器的普及,饭甑这东西已经不多见了。有一次经过黎川老街,我无意中看到有一家传统的木制品店在做饭甑,也许在某个村落的农家,它仍是一些保持传统习惯的老人使用的炊具。所以,有人说项山甑的叫法,也是源于其山形有点像饭甑。
    感谢宗亲潘烨冠兄弟和潘玉招侄女的接待,玉招陪着我在堆禾岽仔细的浏览了一番,这一次我总算清楚了项山的地貌。当年这里山高林密,小时候总是听闻有老虎、黄猄等野兽,充满神秘感。随着经济的发展,当年山路崎岖人迹罕至之地正成为人们休闲和野外拓展、欣赏三省美景的地方。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多年带来沧桑巨变,曾经高不可攀的地方如今轻松到半个小时即可登高远眺,也许有不少人像我一样可以了却一桩心愿。
站在堆禾岽往下看,可以清晰的看清项山乡。族谱记载,寻乌潘氏的先祖是南宋兵部尚书潘任(字肩宏),因此说起来项山是开基祖潘任的故乡。公元1279年(宋祥兴二年),南宋灭亡后潘任携随军儿子十三郎隐居项山,730多年来子孙后裔播迁赣、粤、闽、川、滇等十三个省区及东南亚、欧、美各地。据记载,潘任是宋淳祐时状元、秘书阁学士潘仝之孙,南宋后期皇室护卫潘毅之子。南宋德祐年间,元军攻陷都城临安,潘任积极响应文天祥勤王号召,在汀州率领士兵奋力阻击元军,朝廷封扶驾征讨大将军。没错,就是写下千古名:“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文天祥写的《过零丁洋》里,除了这一千古名句之外,诗中“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也是写尽了面临国破家亡时忐忑孤独心态,让人唏嘘不已。
     景炎三年,宋端宗去世,其弟赵昺在广东雷州半岛东登位为帝,晋升潘任为兵部尚书。崖山海战,南宋灭亡;陆秀夫背着少帝赵昺在今广东江门市新会区的崖山投海自尽,朝廷忠臣和十万军民追随其后,跳海殉国。历史上,南宋灭亡是对中华文明的一次沉重打击,所以有崖山之后无中国的说法。潘任携儿子十三郎在项山村定居后,因亡国忧郁不久即辞世,卒于1279年。明太祖朱元璋为表彰潘任忠于宋朝、坚决抗元,颁谥“忠节”。2007年,潘任墓被江西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曾经,有寻乌当地文史专家认为潘任为宋朝廷封为扶驾征讨大将军,有史料不实之嫌。我个人对此并无研究,无法辩解;当然我也没有特别在意这一点,毕竟爷爷的史料我都没搞清楚,确实没有心思考证几百年前之事。按国人的心态,祖上越荣光后辈越自豪,我当然愿意相信潘氏开基祖先在历史上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这就是寻乌潘氏先祖的简史。按照世系,我属于寻乌潘氏第23代人,这一代的男丁是“叶”字辈。曾经有人好奇的问我,叶字是不是我母亲的姓?当然不是。因沾了惠州籍铁军军长叶挺将军的光,很多人第一次见面就记住了我的名字。“出生于寻乌、广东梅州长大的客家人”是我介绍自己时的标签,我也会开玩笑“标榜”一下自己,有着四分之一的重庆血统,因为奶奶是重庆人。父亲在世时,他就一直以自己有一位美丽、有文化的母亲而自豪,奶奶的遗像是他付出半生心血保护的家中珍宝,这块瓷像曾经埋在地下,躲过历次政治运动和抄家得以幸存。小时候,家里小客厅摆放着奶奶的瓷像,总是第一时间吸引到访客人的目光。在我的心目中,奶奶是上世纪青年女性的美丽代表、继祖母(小奶奶)是老年女性的美丽代表。爷爷曾经讲过,他娶的两位夫人都很美,不过一个有文化、一个没文化。有文化的是重庆的奶奶、爷爷复旦大学的同班同学,可谓秀外慧中。没文化的是小奶奶、赣州当地的一位美人,美得像傲雪寒梅一样。奶奶的美只有伯父记得,我问起伯父的时候他总是一脸的自豪;而小奶奶的美我知道,因为我小时候在她身边生活过,也从她身上看到什么叫天生丽质;在没有美图、滤镜和瘦脸的时代,她不加修饰的容貌已经让人惊艳。如果一定要说出个大概样子来,我想可以看看当年电影中的香港明星张敏,她那回眸一笑的镜头让我想起小奶奶年轻时可能就是这个模样。
    爷爷的两位夫人命运多舛,其中奶奶在1941年抗日战争期间难产并长眠在乡下,父亲不到三岁丧母。而小奶奶的命运可谓曲折坎坷,自1949年与爷爷天各一方、到最后阴阳相隔,从28岁守寡到70岁去世,大半生饱经血泪和风霜雨雪。二十多年来,我就像追寻爷爷的历史一样,一直寻找奶奶的娘家人,希望可以将他们的历史一并完善。毕竟,奶奶曾经那么美好的在世间驻留过,与爷爷结下才子佳人的传说。在我的心目中,奶奶是民国知识女性的代表之一,只不过今天人们津津乐道的是林徽因、陆小曼、与张学良一起的赵四小姐、著名影星蝴蝶等等。至于宋家三姐妹宋霭龄、宋庆龄、宋美龄,更是一代传奇人物。所有的一切告诉我,奶奶和她的家族都是有故事的,只是至今无踪迹可寻。历史已经翻篇、往事正在走远,我没有什么奢求,只要知道奶奶娘家人相安就好。
 
     从堆禾岽下山时,我本来计划去寻乌黄金潭潘氏祠堂看看的,曾经村里的老人跟我提起过潘姓人都应该去拜一拜。老人的意思我家上两代多少也是有名声的,应该去祠堂报个到以表弘扬了先祖、做个安慰。被老人说了几次心里觉得过意不去,结果随行的亲人晕车又赶时间,只好作罢。去了我也会觉得有些失意,毕竟爷爷遭受了不幸后家族经受打击,风光不再。纵观历史,潘姓家族还真是受过不少委屈。北宋杨家将的故事里,有潘姓族人潘仁美被描绘成其中的奸人和反派,据说有些地方潘、杨两姓因此不通婚。同样历史背景为北宋末年的《水浒传》里,潘金莲被描述为淫荡之人,其丈夫武植被描绘成五寸钉武大郎,最后还被武松一刀结束了性命,传了数百年。我曾与人开玩笑说做人别得罪那些写小说的人,不然他可能用一支笔就让你遗臭万年。回看近代,鼎革后也有潘汉年先被蒙冤打倒,然后又被平反。曾经有亲人问我,你这么努力的追寻爷爷历史,现在也知道爷爷做了那么多好事,是想给他平反吗?我说真的没想那么多,有些事情交给时间吧。我有些遗憾的是,爷爷在寻乌并无多少踪迹可查,虽然在寻乌当地的老一辈中爷爷有相当高的知名度,但毕竟人不在寻乌属于墙内开花墙外香,最多也算个乡贤。而抗战胜利后,履职黎川县长成为爷爷人生的最后归宿,人和事都最为丰富,成为黎川民国历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10月2日,我和几位亲人去探望小姑妈。这位得到小奶奶遗传年轻时美丽的姑妈已经进入古稀之年。造化弄人,如果不是世道沧桑她也许会活得像个骄傲的公主、万千宠爱于一身;而不是斗大的字都不识一箩筐的村妇,甚至在小时候生活最困难的时候被送到别人家收养。在父亲乡下的几个兄弟姐妹中,小姑妈与父亲的感情最深,自小就哥前哥后的,也特别能体谅、理解父亲,我在她这里感受到不一样的亲情。知道我会来,小姑妈凌晨两点就起来,准备了满满一盆客家人喜欢吃的糯米粄。上午11点钟,她就在屋门口翘望,心里嘀咕着人怎么还没有到?这是我回到寻乌吃到最美味的一顿午饭,纯天然没有污染的食材,肉质鲜美蔬菜清甜,还有姑妈和姑父不停的往碗里夹菜。
    只是这样的情景父亲再也看不到,因为他离开快14年了。今日回头看看,在我的父辈中,只有父亲没有活过70岁,在他68岁那年离开了人世。父亲离开14年,我也惦记了14年,好像他从未离去。因为伯父在外,父亲的前半生担起了长兄的角色,在惊涛骇浪中成为挡在前面的人,各种苦难的积累注定了他这一辈子艰难而不幸的结局。在此亲人团聚的时刻想到这一点,让我触景伤情悲痛难忍、伤心不已。


                            二、关山重重,迢迢黎川千里行

    2019年10月3日,带上亲人的祝愿,以及奶奶、小奶奶、父亲在天之灵的护佑,我自早上7点30分从平远启程出发。这条路线,跟当年爷爷的出发路线是一样的,奶奶当年的侍女刘四婆婆从寻乌项山书园村翻过几座山,把爷爷的行李挑到平远县城的东南旅社(可惜我至今未找到旧址),送别爷爷。随后,1946年农历春节大年初六,今仁居镇社南村梅州师范毕业的年轻教师潘其勋前往黎川投奔爷爷谋一份差事。据潘其勋老人第二次写下的手稿中记载,73年前他历经寻乌、瑞金、云都、银坑、宁都、南城到达黎川,用时十天。这当中波折频生,他尝尽人生百味、世态炎凉,成为其一生的记忆和感念了爷爷一辈子。
     一路通畅,我迎着济广高速向黎川出发。经过寻乌、会昌、瑞金、宁都、广昌,其中有好几个地方我都是第一次经过。寻乌自不必说,毕竟是我自己的出生地,经过瑞金时我突然感觉原来它有那么近。在红色旅游宣传中,瑞金是当年红军长征的起点,从南昌起义到寻乌调查、从井冈山根据地五次围剿与反围剿到瑞金开始长征,江西无疑是新政权成立后最有份量的红色基地之一。甚至国民党当年败退台湾,胡琏就带兵从黎川一路往东南方向经过寻乌、广东平远、梅县、大浦、汕头等,在平远,那些当年抓走的壮丁被当地人称为“胡琏兵”。据武一平老师讲当年胡琏在撤经黎川时,还找过爷爷寻求帮助。胡琏的353团最后在黎川征兵补充了1000多人,除了路途伤病和打仗丧命的人外,去到台湾的最终都与家人隔海相望。幸运的是60多年后,我看到台湾作家张辉诚写的那篇回忆其黎川老兵父亲的文章《变得那样沉默的父亲》。在这篇文章中,张辉诚从国共三大战役之一的辽沈战役大背景写起,回顾了其父亲自黎川到台湾的人生经历,文学功底之深让我甚感佩服。张辉诚的文章让我第一次看到网络上有人提到了爷爷,随后是何伟祥局长的回忆文章《广东兴宁客家人在黎川》中,也讲述了一件与爷爷有关的事情。2019年7月,我因陪家人休假到了台湾,曾专门打电话联系张辉诚,可惜因他工作单位变动找不到联系方式未能如愿相约一见。

    当导航提示已经进入江西省抚州市的时候,我知道离黎川已经不远了。提示音再次告知车辆已经进入黎川时,我也没有2014年第一次踏上黎川时的心潮澎湃、满脑子都是涌起的往事。我在出发前,已经和黄健平老师约好选择黎川宾馆作为住宿地,第一次到黎川,我就住在这里。选择这家宾馆还有其他的原因,一来这里属于老城区与爷爷遇难地比较近;二来黎川的几位前辈也与这里相隔不远,老人家年纪大了不用走得辛苦。继2017年8月后,我第三次来到黎川,发现变化还是蛮明显的。街上的商业氛围浓了不少,马路上的车流量也有所增加。黎川宾馆中午有几户人家摆喜宴,里面停满了车辆停不进去,我只好掉头在附近找临时车位。最后在马路上兜了几圈,隔着黎川宾馆几段路才好不容易停下来。
    出发之前听闻黎川宾馆已重新装修,适逢国庆房价还上涨了一倍。进入大堂后,我第一眼看到原来位置摆放的沙发已经移位。2014年住入宾馆时,我一走到大堂就看到黄健平老师和何伟祥局长在等我。这个位置今天已经改为酒家大门,门口立着婚宴新人的大幅婚纱照。房价涨了也能接受,毕竟国庆节旅游旺季各家宾馆的价格都在上涨。然而进入房间后,我才发现新装修过的房间设备依然陈旧,桌子椅子掉漆,柜门锁不上半开着连个拉手都没有,推门进去时差点就撞上了。房间了弥漫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招待所的味道,洗手间里甚至没有排气扇;我瞬间在心里给酒店打了个差评。后来,听说宾馆承包给了一位老板,不知道这位老板清不清楚客房是这个情况?这两年来我一直有个疑惑,潘其勋73年前到黎川后入住的“考第一”(客家话最好的意思)的客栈会不会就是这家宾馆的前身?后来得知并非如此,要不然现在形象和服务真是有损悠久历史和声誉了。
    更为糟糕的是,两天后返程,我发现汽车挡风玻璃上粘了星星点点的白斑,看起来费力且好不舒服还影响视野。我连续在两个服务区停下来用清水擦洗,甚至用清洁剂也没有效果。只好一路小心驾驶,回到广州后大费了一番周章才清理掉。后来我分析,应该是酒店厨房的油烟没有做好处理,溅到车窗玻璃上再粘上灰尘形成污垢。如果黎川宾馆的老板能看到,但愿可以改善,毕竟它在我心目中还还是不错的,我千里迢迢而来,两次选择了你,你也总该考虑一下顾客的感受吧? 

    放置好行李后,我就在宾馆旁边找了个饭馆简单吃了个午饭。不久后收到建平老师的微信,他已经在办公室等我。每一次到黎川,都得到建平老师的尽心安排,从网上相识到六年的交往,大家成了老朋友。我在来黎川之前,请建平老师跟几位前辈打好招呼相约一见,并计划当晚请大家一起吃个饭。但建平老师如前两次一样,坚持由他来邀请黎川的朋友给我洗尘接风。在健平老师的办公室,我随后见到了潘重先生,这位我在黎川的本家。2018年4月,潘重看到建平老师转发了我的文章,随后我们建立了联系,我小几岁称呼他为重哥。认识重哥后我收获一条重要的历史信息,他的堂伯父潘加邦是爷爷的下属、当年县政府财政科的一名科员。在爷爷不幸落难入狱后,潘加邦感激爷爷对他的知遇之恩,冒着风险买了一条烟去看爷爷。结果被解放后当局任命的县长李云台知道了,放出口风要枪毙他。不得已,潘加邦只好北上逃命,风头过后回到广昌再未踏上黎川,并在1957年反右时说错话,因旧政府人员的身份被没日没夜的批斗,不久神经失常不幸含恨而终。因为这一段历史的渊源,一年多来我与重哥一直保持着联系,今天终于相见。


                                  三、浓情夜宴,祝福黎川

     建平老师特意选择了黎川一家老厅私房菜,在一间民国时期留下的大宅里。天井、祠堂、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柱一窗、一桌一凳都透露着大家族的气息,就连进门时斑驳的门槛和地面青黑色的麻条石,都看着厚重。这家老厅私房菜也是建平老师提前预定的,不预定没办法要到房间,主人家要是有事也不接待,建平老师可谓十分用心。武一平老师、何伟祥局长也到场了,今夜对我来说又是一场与黎川的相约、与往事的相聚。五周年了,在黎川旧宅老厅、品着黎川地道的菜肴,感受着时光的流逝、历史的交替。
     话题在杯中慢慢飘起的酒香中渐渐开启。我看看身边黎川的朋友们、想想自己十来岁已经清楚一点家史,到年近四十才得以探访历史的踪迹,一步一步揭开往事的面纱,觉得既遥远又亲近,一切都好像触手可及。在我的心目中,身边的黎川前辈都是社会发展的见证人、记录时代足迹的文化人,他们为挖掘、整理和完善黎川的文化历史而生。所以,五年前我敲开黎川的大门,健平老师就以一种责任感和我通过网络相识了。但建平老师说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追求和想法,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个黎川文化人的使命和责任。他创立的风雅黎川博客,里面的资料信息之丰富,连当地政府部门也为之侧目,甚至可以从中找寻资料。今天,建平老师和他的团队继续用微信平台,向海内外的黎川人传递着历史文化、人文信息,建起通向世界的桥梁。我也向各位前辈讲述心里的想法,这五年对我来说有着阶段性的纪念意义,从黎川开始我收获很多,可以说是一生中值得纪念的事情。所以,我一再感谢黎川的朋友们,不然我的记忆永远只有爷爷零碎的信息。建平老师说的一句话让我颇受感动,他说我的家史也是黎川的一部分、是我们这个社会历史的一部分。他说的对,黎川的民国历史上,爷爷潘明光是绕不过去、抹杀不掉的一位人物。只是我自己不敢把它提到这个高度,低调的当成自己的家事,在我看来这里面太沉重和饱含不幸,曾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黎川虽然是我家的伤心地、曾经与痛苦连在一起,但时至今日我对黎川没有恨只有爱。这片土地它没有过错,可以生养各种各样的人,所有的幸与不幸都因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人与人之间的争夺、斗争而起。因此,从心底里来说,在爷爷长眠的这个地方、这个与我家族有关的地方——黎川,我祝福它风调雨顺、美丽富饶!
     武老师和何局长看起来比两年前略显老态,这是谁也挡不住的自然规律,我自己也增添了不少白发。武老师的记忆力显然有所减退,但他依然记得民国时期黎川举行的演讲比赛中,伯父拿了第一名、他拿了第二名。只是那样的幸福时光太短暂,武老师的父亲也在解放后镇反运动中,和爷爷一样没有逃过宿命。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伯父也已经离世五年了。武老师被当地誉为“县宝”、“黎川季羡林”和活字典,学识和社会阅历丰富,我们都期望他能留下与他家族有关的回忆。不过是否愿意,只能看老人家他自己了。何局长作为当年广东兴宁客家人留在黎川的优秀代表,我每一次到黎川他都过来迎接,表达对爷爷的感恩之情。席间,黎川的前辈们说爷爷值得欣慰了,他有我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孙子,这让我觉得愧不敢当。毕竟,我年轻时不懂得珍惜,错过了太多的人和事,不然今天我应该拥有更多关于爷爷的东西。建平老师希望我将来退休后,可以去研究民国的历史,因为有着这样的渊源。我认为自己资质驽钝、基础不好水平有限,不敢贸然承诺。这就看缘分吧,在风雅黎川的不少读者看来,我和黎川当地的项晚平老师都是讲述民国往事的,大概大家会有这样的期望吧。

    今晚,我也想起已经离世的张炳炎和潘叶昌两位老人,突然有一种伤感。2014年我见到张炳炎老人时,他已经双目失明。因为事先有约,我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与建平老师的交谈;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的人就如看到爷爷的那个时代。在张炳炎老人风烛残年的时候,他不愿意过多回顾往事,并希望一切过去可以安享晚年,不想受到任何的风波甚至担心对我有什么影响,毕竟他经过太多的风浪心有余悸。他已经双目失明多年,在漆黑中忐忑的生活,以致有学校请他给学生做革命教育,老人家提起美国还称之为“美帝”,时代的烙印挥之不去。我能理解他,希望他走得安详在天堂再不用害怕,以后再也不用提“美帝”了。老人家不知道的是,我们这个社会有不少人“反美是工作、赴美是生活”,一本正经的各种场合胡说八道。还有人拿着绿卡来赚中国老百姓的血汗钱,冠冕堂皇的鼓励普通民众要爱国。美国依然是中国留学生和某些精英移民的首选,我偶尔经过领事馆时总看到门口排着申请签证长队。同时,我也拜托老人家在天国见到爷爷时,记得提起一下我找过您、我来过黎川。您后来跟健平老师讲,您其实知道我来看过您,知道我坐在您身边没有出声而已。
    在健平老师安排的晚宴后,他陪着我到黎川老街转了一圈。华灯初上,天空悬挂一弯新月。老街热闹非凡、人头涌涌。夜色下的黎川是那么充满生机,老街以文化特色和各种活动展示出县城居民安逸的生活。新丰桥、横港桥在夜色中看起来看起来身影矫健特有一种韵味,新丰桥的桥廊游人如鲫、横港桥下舞台灯光闪耀一片歌舞升平。黎川百姓生活安定、社会发展进步,也一定是爷爷所愿意看到的,只是他为之付出心血的地方最后成了他的葬身之地,甚至尸骨无存。斯人已去,但黎川还有爷爷的故事、黎川还有惦记着爷爷的人;今夜的我融入黎川,成为黎川的一分子。

                              四、三拜黎川,青山依旧
     
     10月4日,我和建平老师商量先拜访一下重哥的父亲,然后去拜祭一下爷爷。一早起来,建平老师和重哥到黎川宾馆大堂等我,三人共进早餐。重哥找了一家吃黎川水粉的早点店,记忆中这是我第二次吃黎川水粉。这家店做的水粉卖相好、口感不错让人看了好有食欲。但重哥和建平老师回忆起,当年最好吃的水粉是在县城第四小学那一头的一间小店,粉是手工制作的,专门有几个盲人做粉,那种感觉是今天机器批量生产所不能比的,已经找不到了。吃完早餐,重哥领着我和建平老师去到他父亲那里,一位解放后大学毕业当老师的的退休老人。同姓三分亲,彼此没有陌生感,我给老人送上两瓶乡下带来的客家娘酒。2018年,重哥跟他父亲讲起建平老师转发了我的文章,提到爷爷的事情。重哥的父亲与爷爷旧属潘加邦是表亲,想起了潘加邦后人提起的往事,于是跟重哥讲述了一遍。就这样,重哥在我文章下留言,并通过建平老师与我建立了联系,世间事就是这么巧妙,在网络发展的今天,我们可以千里缘分一线牵。只是潘加邦知情的儿子2017年也不幸离世,无法再提供更多的信息,有点可惜。
    拜访完重哥的父亲,我和建平老师、重哥前往黎滩河去拜祭爷爷。我们经过双好超市往老城墙方向走去,双好超市是当年万人体育场的遗址,这一带已经建起一座座的住宅楼,掩盖了当年的痕迹。回到广州后,健平老师将武一平老师画的万人体育场拍了照片发给我,画中的场景对比今日的面貌已经面目全非。经过旧城墙再往河边方向,很快就见到当年爷爷遇难的地方。与两年前来时看到的不同,这一次那一块地方被人用不锈钢围栏围了起来,里面放了几盆植物。相信不是知情人,根本不会知道在60多年前这下面曾埋过几多亡魂。来到黎滩河边,两年过去了,曾经的一河两岸工程已经竣工,河岸边铺上了石块、建起了护栏、种上了垂柳。河水经过工程疏通变得舒缓,对岸还有人在河边洗衣。我在河边点起香纸蜡烛向天拜祭。这是五年来我第三次在黎滩河拜祭爷爷,不同的是这一次我从广东沿着爷爷当年赴任的路和方向过来、带着所有已经离去和尚在人间的亲人的心意而来。我打开随身带来的客家娘酒,酒香弥漫开来,金黄的娘酒随着我的手撒入河边的草丛和水里。但愿爷爷在天之灵能看到我,品尝一下我带来的家乡特产。今天的娘酒有我的一份特别的心意,这是外婆家以积累了30多年的经验加山泉水酿造而成的娘酒,至真至醇。我把亲人的所有问候和祝愿都化作娘酒洒落黎滩河,这一刻天地间全是思念。在洒落娘酒没有多久,我看到两只白色的蝴蝶相伴着飞舞过来,在上空徘徊了几下再飞离。吸引它们的或许是酒香或许是我的心意,它们此刻是精灵。
    从黎滩河回去再经过爷爷遇难的地方,一列迎新的婚车靠着房屋停着。在此之前,迎亲的队伍沿着边热闹喜庆地走过,国庆假期向来是婚庆旺季。此情此景在我心里有一种触动,那就是历史轮回中,在你幸福的脚下有可能曾经沾满别人家哀伤的眼泪。我祝福这对新人向着幸福的明天出发,希望这里再也不要如一句歌词所唱: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五、偶遇故人,再拾往事

    从黎滩河回来,建平老师带我去看黎川民国时期的县府旧址。当年的县府衙门早已面目全非,外面临路已经建起大楼变成一家银行。里面的建筑看起来墙面有些斑驳,但已经重新粉刷。不过地上的石条路面还保留着,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地方有一段历史。已经无法完整的想象,当年的县府大院是什么样子了,毕竟过去70年又没有知情人,时间无情的流逝留下的只能是叹息。出来县府旧址,我问起建平老师当年哪一个方向是来黎川的路?哪一个地方是客栈集中之地?健平老师带我往前走,指着一个挂着物资局牌子的地方说,这应该是当年黎川的汽车站,那时刚开始跑客运的汽车是烧着木炭的。而车站对面就是当年客栈集中的地方,今天依然开有不少宾馆和酒店,潘其勋老人说的“考第一”的客栈应该在这里,而不是现在的黎川宾馆。再往前的那条旧路,也就是当年从外地进入黎川的主干道了。黎川当年河道宽广、水运发达,今日看到的黎川河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那时候的黎川河水急流深,南昌的小火轮可以直接开到黎川码头。少年张恨水,那时就坐着乌篷船来到黎川,开启他的文学之梦。
    在前往午宴的路上,我们幸运的遇上一位民国时见过爷爷的老人。老人姓涂,1932年出生,今年已经87岁,看起来精神矍铄思维清晰,据说年轻时也是帅哥一枚,解放初期还参加过抗美援朝。我们在饭店大堂泡上茶请老人坐在沙发上讲述往事,我就坐在他身边聆听。老人说起,那是一年的大年初一,爷爷把黎川老街的烂路还翻新了,老人当时就在黎川老街玩耍,突然看到爷爷带了一班人过来,身边的人在舞龙舞狮的,爷爷走在前面大声的对街两边的居民说:“你们大家就尽情的玩几天啊,过了这三天就不行了”。老人说爷爷任县长时规定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三可以打牌,过了就不能打了,不准赌博。这与当时赣州专员蒋经国的做法一样,是遥呼相应的。老人说当年蒋经国就曾经乔装打扮,去到一家酒店扮成服务员上四楼查赌,这是蒋经国实施赣南新生活的一项内容。我和建平老师、重哥都问涂老先生记不记得这是哪一年?老人仔细想了一下,认为是1949年的大年初一,因为其后不久就解放了。老人说后来去了南城读高中离开了黎川,第二年放假回来刚好遇到黎川镇反,他也在现场。镇反一个月后他就去当兵参加抗美援朝了,他记得当兵的时间是1950年11月。这样算来,爷爷是在1950年10遇难的,那一年他42岁,正是人生年富力强的最好年华。老人还记得1949年春节见到爷爷时的情景,他说爷爷穿着长袍,走路有些不便。这是因为爷爷年轻时,一条腿受过伤的原因。
    我们请老人回忆一下对爷爷任职时的印象和当年的社会评价,他有点犹豫,毕竟经历过阶级斗争那个年代。但老人还是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老人说当时的社会秩序爷爷控制得挺好的,不然那种环境下爷爷也不敢上街视察,最起码县城看起来就很稳固的。老人也提到爷爷帮助广东人处理过一件纠纷,我和建平老师、重哥都猜到应该是出面支持何局长父亲的那件事情,只是老人不认识何局长。老人也提到,因为年龄相仿的同学也基本找不到了,所以没有更多的信息可以提供。黎川话我还听不太明,只是简单听到老人讲在文革期间差点被打成反革命,这个抗美援朝的英雄也吃过不少苦。感谢美好的遇见,有些事情往往都是冥冥中已作安排。

                                六、一杯浊酒,往事情深

    重哥帮我安排好了午宴,我想借此机会小范围拜谢一下黎川的朋友们。除了武一平老师外,黄少清老师、官炳炎老师、江建华主任刚好在黎川能过来相见,县文联的吴主席在外地、诗人丁艳女士有事不能过来,两年前陪同我一起到黎川的杨春晖叔叔在南昌,因行程紧我没有去南昌接上他一起来。我在席上一一向各位前辈敬酒,分享这两年的工作、生活和有关追寻爷爷的事情。结识这么多黎川的文化前辈是我的荣幸,通过各位前辈我与黎川搭起了一座桥梁,黎川的人们也更加全面真实的了解爷爷潘明光和我家族后续的经历。建平老师曾经笑过我在黎川有不少读者和粉丝,我身边也有些朋友总以为我是黎川人。席间,各位黎川前辈聊起来问我是否与爷爷长得像?我说其实我的轮廓更像我的重庆美女奶奶,遗传了我父亲。我年轻时人瘦脸小,那时面型更明显与奶奶相似。现在人到中年变得油腻,脸上的肉也见涨了,所以看不出来。有些事情也许是天意,1999年我到重庆驻办事处开展业务,当时就能听懂好些重庆话,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因为没有寻乌客家口音,加上我的母亲也是广东人,且社会关系基本在广东,所以大部分朋友都认为我广东人。这些年,我多了一个“黎川人”的身份,我也不介意黎川善良的人们认我这个朋友,毕竟我与这里有不解之缘。
    这些年黎川的朋友给了我不少赞誉:名门之后、书香门第。说句实话,这些称赞对我来说是受之有愧,我今天的样子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我的眼睛和生活经验告诉我,这社会上有很多像我家一样身世背景的人,从心理上来说都是不健康的。在鼎革后,这些人家起码有两代受到影响,因为背负身份压力无论是生活、教育、工作,甚至是婚娶都遭受别样眼光与待遇。这些人的命运成为大时代的一个缩影,或多或少都活得身不由己,虽然人们都说生活本来就不易,但这一群体明显比别人多了一重不易。当年伯父在香港写给父亲的信中,总是百般叮咛父亲要遵纪守法,生怕他出什么事。后来我想父亲这种忠厚的个性和对家族荣誉的爱护,伯父其实根本无需担心。违法乱纪的人,往往是那些手中有权有势的人、台上一套台下一套的两面人。我自小接受的家族教育,懂得珍惜每一个事业平台、生活平台,独善其身好好做自己,百年以后也不至于无脸面见爷爷奶奶和父亲。一个人可以没有野心、没有魄力、没有远见,但要努力做一个懂得感恩、忠厚善良、品若梅花香在骨的人。人生或许已经过半,回顾过去我曾彷徨过、失落过、无奈过,自我评价是又傻又笨的时候居多。但走到今天真的要感谢爷爷奶奶、伯父伯母和父母给我的福泽,感谢上天对我的眷顾和幸运、感恩所有亲人给我提供和创造的一切、感谢事业上给我关照给我支持的贵人。 

     我在想,如果爷爷在我这个年代他的人生会是一个怎样的轨迹?上海复旦名校毕业、日本早稻田大学海归,22岁进入当时的中央部委实业部、30岁任第四行政公署督察专员和江西省公路局党部书记长、37岁任职县长,撤离黎川时接到赣州专员的任命相当于市长。放在今天,也可说是一名政治明星。我查到资料,爷爷在日本就读的是政治经济系。我笑了,这个专业在民国估计没有什么施展的舞台,当然未来的中国什么时候有这个机会?不知道,毕竟做学术研究更合适。当然,爷爷肯定是学以致用了,不然他的秘书卢顺端老人生前在撰写爷爷生平时,极尽赞美的词汇。所以,我对爷爷的评价是“生不逢时、天妒英才”,这就是历史、这就是政治、这也是我家族的命运。今天我也坦然,没有什么好埋怨、没有什么好抱怨。我的父亲坎坷困苦了一生,他从未在我面前提起恨过谁,但他感谢过邓公,我也相信感谢邓公的绝不止我父亲一个。我认为,邓公确实是可以以伟大冠之的人。
     因为祖辈父辈的恩泽,让我抱着一颗感恩和期望的心前行。有人问我人生的理想是什么?我说只要我的下一代比我过的好就行了,我比父亲过得好我的下一代比我过得好,就说明这个社会在进步。但理想永远长不胖、现实一定是残酷与骨感的;这世界从来就是不平等的,敏感如我自小就知道这个道理。2017年我第二次到黎川,返程时经过赣州逗留了一晚,看到爷爷当年的房子被拆迁,心痛了好一段时间。2019年国庆长假回到平远乡下,一位老人跟我聊起一件往事,说父亲生前曾找当地政府想要回镇上爷爷购置的一间旧屋。镇政府回复想要房子拿房契来,父亲说房契都被你们当年抄家的时候烧掉了,有当时租这间屋子的人来证明行不行?回复当然是不行。你把凭证烧了,然后让我拿出来作为依据跟你取回属于我的东西,这是一道无解的题。但父亲从没跟我讲过这件事情,也许已经习惯了。国庆假期,我再路过当年那间房子的旧址,那地方已经夷为平地。但今天我已经想清楚了,这世界有些东西真的强求不来,如果上天愿意满足我寻找爷爷奶奶历史的心愿就行。如果还有来生,我希望可以继续做爷爷奶奶的孙子、父亲的儿子,他们陪我长大我陪他们变老。人生还能重来再做一少年,我会跟爷爷奶奶说,给我报补习班吧、让我学琴棋书画吧、让我从小就训练专业的运动吧我喜欢打球,我愿意成为一个优秀和全面的人。我甚至想说,有爷爷奶奶的辅导,也斗胆报考一下复旦大学、争取漂洋过海去留学。我甚至可以像爷爷一样,有胆有识有情有义、活出本性自由自我,少年时见到优秀的女生也敢心动、身随心动在事业上不断攀升新的目标。当然,这一切已成幻想,不管有没有诗和远方,生活首先得苟且的过下去。     
     一桌午宴感谢了到场的朋友,未到场的朋友我们相约后会有期。午休后,建平老师带我去见他的几位老朋友。其中刚好吴琪的父亲也在,事情往往就这么巧妙,我与吴琪认识多年没见上面,与他父亲先遇上了;健平老师拍了我的一张单人照发给吴琪,我和吴琪这一次就算是在黎川相见啦。建平老师的各位老友都有关注他的风雅黎川,所以在介绍我的时候,大家也不算陌生。由于晚上的用餐地点是何局长安排的,故见完各位朋友后我和建平老师去了一趟何局长家,看一看何局长画的黎川民国图,四米长的画卷被大家称为黎川老城的“清明上河图”。何局长说,在黎川呆了几十年早已经融入黎川、把黎川作为第二故乡有深厚的感情,所以凭着记忆画下这幅画。虽然当年从广东兴宁逃难到黎川的何氏族人大部都已经返回原籍,但何局长已经爱上黎川,抗战时期一同到黎川的兴宁客家人目前还有两人,也算是广东客家人的代表啦。本来晚上我提出宴请何局长的,他不同意并坚持要他做东表达一下心意。建平老师提议说,何局长是打心里要请你吃一顿饭,表达亲人对你潘家和你爷爷的敬意,就由他代表何家你代表潘家,表示一下,当做这一份感恩之情在传承吧。就这样盛情难却,正如第一次到黎川一样,何局长再次为我饯行。席间,我也希望何局长在有时间、有精力的前提下,能专门画一幅黎川民国时万人大体育场,为黎川当年的情景留下个纪念。
     何局长的饯行晚宴后,乘着夜色我和建平老师、重哥沿着黎滩河岸走了一段路。黎川这几天气温高,晚间华灯初上沿岸散步的人三三两两还真不少。到达日峰山脚下时建平老师讲起这个位置曾经建过中正风雨桥,解决两岸交通和出行的问题。其中,黎川的张南德老先生还专门写过一篇文章回忆过这件事情。我马上想起自己在江西省档案馆查询爷爷的资料时
,看到爷爷给江西省政府的公文中,就有风雨桥的相关报告,不过时局巨变这座桥的命运最终如何我不得而知。原来当年的建桥位置就在这里,也算是对上号了。

                                  七、黎川,情缘再续!

     两天的长途加上酒意和困意,考虑到第二天要一早出发,我返回酒店休息了。重哥一再提出明天一早过来,必须送我一程。我想着早上六点多太早了,不好意思让重哥再送。但他态度坚决推迟不掉,我只好作罢。第二天一早,我准时下楼已经看到重哥在宾馆大堂等我。他给我带来一大包秆菇,告诉我这是黎川特产,并说爷爷在黎川的时候一定吃过,就当一份手信送给我。加上建平老师送的黎川陶瓷,我收下重哥的秆菌,带着黎川的两份心意返程,向着广州出发。
    一路驰行,黎川留在身后,我留下了足迹。而爷爷自寻乌来到黎川,这一程却没有归途,就此长眠于此、魂断黎川。从1949年到2014年,时隔65年后我作为潘家后人首次踏上黎川;从2014年到2019年,5年的时间我从黎川到寻乌,再从寻乌到黎川,经历了一个轮回。这个轮回让我深深感到:对于很多人来说,十年是一个年代;而对于一些带着历史印记的人来说,五年是一个时代,他们走了这个时代的见证人就没有了。社会的快速变迁让我感到紧迫和无奈,担心错过一些人和事;人到中年体会到一个平凡人的渺小、世事的不易,不知道未来可以为爷爷奶奶做点什么、还有什么作为。
     煎熬过后,我又相信远方的天空有多双眼睛向着我凝望,鼓励着我前行,在孤独的时候会让我想起人生的价值和意义。第三次黎川行,黎川的夜晚天空没有下雨。
谨以此文纪念第三次黎川行!


                                                            写于2019年10月7日 

      发表评论文章评论(共0条)
  • 暂无评论!
登录|注册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