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型宣传，有种艺术叫“还原” ——全国重大典型、兵棋专家张国春采写感悟

作者：■蔡鹏程 严德勇

典型宣传历来是新闻媒体展示传播力、竞争力的“重器”。因此，不少新闻同行都把出新、出奇作为典型宣传的“秘笈”。在张国春典型宣传中，我们试图探索一种平中见奇的表现手法、返璞归真的写作艺术，并在实践中收获了一些心得。

此次典型宣传，军报共推出3篇长篇通讯：《命为志存一“棋兵”》《他是一道沉默的山梁》《亲爱的，请别说对不起》。稿件刊发后，在社会上引起较强反响，读者普遍反映稿件有感染力，认为这样的典型可信、可学，网上跟帖和评论达到5万多条，网友评价张国春是“中国军队的脊梁”。中宣部《新闻阅评》以专刊的形式对军报这次典型宣传给予高度评价，总政《军事新闻阅评》也撰文予以肯定。

不人为拔高，用客观平实的视角定位典型

典型之所以成为典型，其事迹以及其反映出的精神品质，必定具有鲜明的先进性。互联网时代，信息传播渠道广泛、信息真伪透明，新闻受众对典型宣传的眼光越来越犀利，要求越来越苛刻。每逢重大典型宣传，社会上或多或少会出现一些杂音，其中既有不明真相者的质疑、用心叵测者的恶意炒作，也有因媒体刻意拔高引发的诟病。一些媒体在典型宣传上沿袭“高大全”的模式，甚至是刻意拔高溢美，其实际效果往往是事与愿违。

接到兵棋专家张国春典型宣传任务后，我们首先对典型定位进行了充分思考和酝酿。我们认识到：典型报道必须“接地气”，定位必须恰如其分。只有用客观平实的视角定位典型，真实还原典型本来风貌，既不主观拔高，也不刻意包装，不搞所谓的“高大全”，才能避免当前典型宣传的一些弊病。

真实性是新闻宣传的生命。通过深入采访和了解，我们发现，张国春是一名朴实无华、默默为国奉献的普通科研工作者。他是科研核心骨干，但不是兵棋系统倡导者；他是科室副主任，但不是学术带头人。因此，在宣传定位上，我们果断决定摈弃诸如“奠基者”“领路人”等措辞，把他定位为兵棋领域的普通一兵，真实还原这位平凡英雄本来的面貌。

既然是平凡英雄，就不能刻意塑造成那种“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全能型典型。经过反复酝酿和提炼，我们决定选取“使命”“奉献”“亲情”3个关键词，从3个侧面客观展示张国春短暂而又充实、平凡而又非凡的一生，避免刻意渲染，避免面面俱到。

其实，“还原”是最具感染力的宣传。在系列报道中，我们既写张国春工作中的拼命精神，又写他在生活中的儿女情长；既写张国春推让评职称和立功指标的淡泊名利，又写他错失经济适用房的遗憾纠结；既写张国春成就他人的坦然欣慰，又写他面对病魔的忐忑不安……稿件送审时，张国春的领导、同事和家人读过之后连声感叹：太像了，太像了！

当一个真实、本色的张国春呈现在读者面前时，得到了大家的广泛认可和自觉接受，达到了良好的宣传效果。

不合理想象，用朴素真实的细节呈现典型

一具体就生动。典型宣传，打动人心的往往是一个个鲜活的细节。在典型采写过程中，只有用生动朴素的细节去真实勾勒典型，才能避免陷入空泛议论、先入为主的泥沼。

采写兵棋专家张国春，我们遇到的最大障碍是典型本人已经不在人世，他的所有事迹，我们都必须依靠他生前的领导、同事和亲人来转述。即便如此，我们的采访仍然以“刨根究底”的方式，持续了整整10天，捕捉到了一个个令人难忘的细节。

张国春第二次手术之后，视力、记忆均已严重受损。病房里，身材瘦弱、满脸皱纹的母亲，吃力地教45岁的儿子识字。母亲一遍又一遍地念，张国春目光呆滞地望着面前的一个个大字，用微弱且含混不清的声音跟着念：国、防、大、学……

当我们采访到这一细节时，不禁热泪盈眶。作为一位军事运筹学博士、我军最高学府的研究生导师，张国春饱受病魔折磨，却又执著地像个“大孩子”般咿呀学字。我们将这一细节写入稿件，见报后不少读者反映，有一种震撼心灵的强烈冲击力。

典型勾勒要想做到客观真实，必须依靠细节的支撑。另一个细节，让我们认识到了张国春柔情的一面。那年寒冬的清晨，屋外北风呼啸，窗棂上结着白花花的冰棱子。张国春站在屋檐下，手捧着一只大碗，迎着凛冽寒风，一双筷子上下翻腾着碗里热气腾腾的面条。他双脚跺着地板，嘴里“嚯嚯”地哈着气，面颊冻得通红，几分钟后推门而入，对着妻子谷迎宾柔声叫唤：“小宾，面条不烫嘴了，赶紧吃吧，上班来得及！”

采访期间，这感人的一幕，总在我们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这一细节写入稿件后，也给读者留下很深的印象，不少网友留言称张国春是“超级暖男”。为捕捉生动细节，我们走遍张国春生前工作和生活过的地方。在张国春生前的办公室，我们有了意想不到的“细节收获”：张国春生前使用过的电脑键盘数字键上，全部贴上了塑料贴膜，这是他从事大量的数据统计工作，为防止数字键磨损而特意贴上的。在他的电脑键盘下，压着一张纸片，上面工整记录下电脑、保险柜的密码，这是他手术前特意留给同事的，他知道手术会损坏自己的记忆……

通过这些生动朴素的细节描写，张国春的光辉形象跃然纸上、栩栩如生。总政宣传部《军事新闻阅评》给予系列稿件高度评价：“贴近刻画人物细节，激发广大读者从感伤到致敬、从可信到可学的强烈心理共鸣。”

不故弄玄虚，用原味走心的语言描摹典型

“你若端着，我便无感”。典型宣传不是空洞说教，新闻媒体不能端着架子写典型，典型的感染力在于以情动人。原味走心的文字最能激发读者的思想共鸣。在采写张国春这一典型过程中，我们既追寻栩栩如生的细节描写，更追求娓娓道来的语言风格，力求做到文风朴实、润物无声。

现实中，张国春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鲜有豪言壮语。在典型自身语言的选择上，我们力避豪言壮语，而是选择最贴合张国春性格特点的语言。在系列通讯中，引用张国春的话语，讲求原汁原味。“军人的价值，不在于当多大官、挣多少钱，要看能为打仗做多少有用的事”。这样的话语，是张国春生前念叨最多的，也的确是他一生科研生涯的写照。“我们这个行当工作不是靠嘴说出来的，是靠手指头在键盘上一行行代码敲出来的”。这一席话，来自张国春生前同事的直接转述，简单朴素的语言中，折射出的恰恰是张国春踏实务实、甘于奉献的品格。

言为心声。原味走心的语言，能传神描摹出典型的真我风采。在通讯《命为志存一“棋兵”》中，我们通过张国春战友的回忆，直接写道：因患严重脑瘤做完开颅手术的张国春，那时已基本丧失记忆，但在领导和同事前来探望他时，竟然反复念叨着“要去演习……”“要去演习……”短短4个字，每位读者都能从其背后读到千钧重量。报道中，我们还直接引用兵棋团队总设计师、张国春导师胡晓峰的哽咽之语：“我一直在想，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啊？事业和职责，到底保存在他大脑的哪个部分，以至于在那种情况下仍念念不忘？”我们还据此提炼出了文章的小标题:“这是一片怎样的脑海，虽被病魔吞噬记忆残缺但始终忘不了那道棋盘”。不少读者反映，文章读至此处，不由感动得热泪盈眶。

典型宣传的语言锤炼，是一门永无止境的艺术。“删繁就简三秋树”，在张国春典型采写过程中，我们力戒辞藻华丽，希望通过简单质朴的白描，展示张国春的内心世界。

第三篇通讯主要写张国春的亲情世界，通讯大标题我们就直接从张国春生前经常对妻子谷迎宾说的那句“亲爱的，对不起”里面化出来，确定为《亲爱的，请别说对不起》。我们将稿件送给谷迎宾核实时，她刚看标题就泣不成声：“这正是我想对国春说的心里话……”

在通讯写作中，我们追求一种不激不励、波澜不惊的语言色彩。文章开头，我们这样写道——

秋风萧瑟，残阳如血。

309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内，身上接着各种仪器导管的张国春静静地躺在床上，气息越来越微弱。他的人生，永远定格在了2014年10月15日18时55分。

妻子谷迎宾俯下身亲吻他时看到，临终时的张国春，面颊印着两行泪痕……

诗人王安石曾说：“看似平常最奇崛。”真正走心的文字，即便是寥寥几笔，也能激起读者心头无尽的波澜。

（作者分别系解放军报社军事部国防科技组组长、解放军报社第二炮兵分社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