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师父,但从年龄与情感上来说,我将你看作是自己的弟弟。就新闻业务而言,我并不认为能用“很优秀”来形容你,你会有小马虎,也会有写不好的稿子。但当你给我说你不能让家人失望时,当你一次次喊我给你看看稿子、把把关时,我知道你对自己承诺的事情会负责,只是我不知道这次你会用自己年轻的生命来负责。
你在我的面前会像弟弟一样撒娇,将该你做的事情推给我,说等我写好你再来学习;你也会在熬不住的时候,向我借钱,甚至还钱还要搞个按揭;你还会霉我,嘲笑我不够坏;而你与建娃儿他们做了“坏事”,还会像个没长大的小娃儿到我面前来炫耀……我当然知道你有很多话没有对我说,谁叫我是师父,我们有代沟呢,我也知道你有很多话会和你的那些小伙伴分享,只是我不知道你最后会独自承受压力,带走所有的心事与秘密。
我一直在想,2014年7月3日那个下午,在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也没人接的时候,我将你犯错的消息告诉你的父母会不会有另一个可能?
我也一直在想,2014年7月4日那个上午,在我不安,在你胡姐问我你会不会做什么傻事之后,我永远没有接到你爸爸最后的那个电话,只当你是失踪了,我现在心里会不会好受些?
但人生真的没有如果。当我看到你已经僵硬的身体,当我看到滑轨将你送入焚炉,当我见到一个不大的盒子装着你被人放入墓地,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笑着给我说的“师父,我等下给你电话。”会是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次错误而已,我以为这无非就是钱的事情,无非就是换一个工作的事情。是钱,大不了我借给你,大不了不要你还;是工作,大不了再帮你介绍。人生固然并非尽是美好,但总归还有许多可能,你怎么会想到为了一次平常的、奇怪的、无聊的、倒霉的挫折,而断绝了许多的可能?
在你走后,和你的家人,和你的同学、朋友一起,回忆你的过去,渐渐还原起一个我认识,但以往并非完全了解的你。我能更加感受到你身上可贵的品质——在此处,我这么表扬你,我晓得你会腼腆地说“锤子”,但回忆你的那些品质,让人真的是那么心痛——也感受到了你的拼搏,你的无助,乃至绝望。
你的离去,给了我一个警示:要更多的关注身边的家人和朋友。——你以为你真的懂了一个人吗?或许他只是带着微笑的面具在落泪;你以为你真的是一个聪明人,能在与人争斗中看透别人的内心?可你居然连一个亲近的人在想什么也参不透。
在给你写的悼词的最后,我写到了这个意思,这是我真心希望自己与有心人能够反省的。
最后,你觉得我为你写的悼词如何?以往我写得得意的东西总会让你看看,你也总会说些肉麻的称赞,这次不问问你的意见实在过意不去。
实话,对悼词我并不满意,在那样的时候,当悲伤充盈整个身体,反而会感觉到词穷。但我得意的是,我像在你刚入行的时候对你说的那样:至少我们不抄袭。即便当时我已经极端疲惫,我也没有去抄袭网稿,也没有借鉴别的什么悼词,我给你的是一份独一无二的悼词,就像你在我们心中一样独一无二。——可惜我再也已经听不到你那肉麻的称赞了。
知道你喜欢老舍的风格,可惜学不像,只能写一段肉麻的文字纪念你。
想说尊重你对生死的选择,但心里却始终不能原谅你这自私的选择。最后,不能免俗,还是只能说声安息,弟娃儿,哥一切会尽力为你照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