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先生曾经说过:父爱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不是父爱了。
在我的记忆里,爸爸于我的爱就是这样的,没有体贴温馨的话语,没有耳边不停地唠叨,没有日夜陪我度过的温柔……但是爸爸一直给我一种山一般的依靠。在我40多年的人生之路上,这种感觉已成为信念——有爸爸在,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而如今,我的“信念”永远离我而去,前路一片迷惘。
在我上中学的时候,正是爸爸妈妈工作最忙碌的时候。在父母营造的“严厉”家风之中虽不敢有叛逆,但那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情怀不免萦绕心头。那时候,总觉得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不会得到一句赞扬,总觉得自己是家里角色最尴尬一个……直到有一回,全家去参加表哥的婚礼。在无聊的等待吃饭的时候,爸爸拉着我手,向一个我素未谋面的亲戚介绍说:“这是我家的老咯蛋,伶俐得很,三个孩子里数她顽皮,也数她活泼。”说这一番话时,爸爸脸上洋溢着幸福自豪的笑容。原来,我也是爸爸的骄傲,在爸爸眼里是聪明伶俐的“宝贝咯蛋”,尽管我从未认为自己具备“聪明伶俐”的属性。如今回想起来,那些年,每年过年时爸爸带着我们三人去亲戚家拜年时,爸爸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灿烂,目光是那样慈爱。爸爸对孩子们的爱也是浓烈的,只不过是深深地藏在他的心里,他不表达,是他无暇,他要工作、要努力工作,以给孩子们带来更好的生活。
在成长的道路上,我似乎从未想过自己将来要干什么,总觉得爸爸会为我做好一切安排,事实也的确如此。毕业分配那年,因不愿当老师,爸爸就淡淡说了一句:“那咱就干点别的。”接下来便是爸爸殚精竭虑,为我谋划未来。先是托人找关系,想让我进当时最红火的银行工作,最终因种种原因,没有实现。之后,爸爸又找一位老领导帮忙,结果阴差阳错地让我到报社工作。那时世风已不纯洁,报社的一把手即将退休,坚持着不收到“重礼”不会让我上班。那段时间,爸爸经常为我工作的事情奔波,眼看着到了年底,工作的事依然没不着落。最终爸爸决定亲自去“送礼”,爸爸拎着一大包东西在报社领导居住的单元楼门前等待人家下班回家。那是怎样寒冷的冬天的傍晚呀!爸爸生性好强,从不低头求人,且当时爸爸已是区级领导,走到哪里,都会受到礼遇,让人尊重。而那时,爸爸为了女儿的前途未来,放下尊严,低三下四地去求人家。他的内心该有多痛苦而又多无奈。这就是爸爸,从不把“爱”挂在嘴上,也从不轻易向儿女们表达他的爱。爸爸的这份爱甚至深深刺痛了我,那时我情愿不去报社工作,随便到哪儿都行,也不愿爸爸为了我去做自己最不屑、最不愿做的事。就这样,爸爸付出了尊严,我也得偿所愿,进了报社,成了让人羡慕的一名记者。
参加工作之后,偏又运气不好。碰到的第一位直接领导竟是一个小肚鸡肠、心胸狭窄的、人高马大的、“恨人有笑人无”的老男人,经常给无端我穿小鞋。工作之初,每天心情极不愉快。这时,我又想到了爸爸,时常向他报怨单位领导如何如何不好,希望他能为我“摆平”。一次报怨之后,爸爸严肃地对我说:“你觉得何主任不好,你可以向报社领导反映;这些事情应该自己去面对,回到家里报怨也没用,我们又帮不了你,不可能替你到报社去处理这些问题,人终究得靠自己。”之后,我再也没有回家报怨,而是更加努力工作以证明自己的工作能力和实力。不久,那位何主任退休回家了,我的工作也干得风声水起,我曾是报社为数不多没有未完成任务记录的记者;也曾是报社改革因稿件质量、数量皆优拿到最高奖金的一员……我想,这一切利益于爸爸那一席话——人终究得靠自己。爸爸给了我人生最有益的教诲,这也是爸爸的智慧和博大的爱。
如今,我担任一个部门领导也已多年,高级职称也早已拥有,这一切,成了老年爸爸最为引以自豪的与别人的谈资。爸爸,谢谢您给我的一切,关怀、教育还有责骂。
谁也不能替代谁在谁生命中的角色,即使我长大了,即使我有了共度一生的爱人,即使我有了宝贝的女儿,即使……但是谁也无法在我生命中替代爸爸的爱,谁也无法给我爸爸所给的踏实。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腹我……爸爸,您已西去,今后谁来顾我、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