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 念 父 亲
我的父亲周德旺生于1932年10月13日湖北省咸丰县丁寨村,纯属大山里的贫农家的孩子,家中兄弟姐妹七个,由于贫穷,落后,缺医,无药,其中五个都在五岁前就夭折了,只剩下我的父亲和他的哥哥。他们从小靠吃红薯土豆作为主食为生,家里住的房子就是山上砍的木头搭的,房顶就是用几根棍棒撑着盖些树叶和草,想啊,这样的房子怎么遮风挡雨,穿的衣服更是破烂不堪,冬天能有草鞋穿就是奢望,全家人平时都是打赤脚,生病了就在山边,路旁挖点草药吃,能好的就算幸运,好多生命就这样因穷困不能医治而丧失,这也是我的父亲兄弟姐妹只剩伯父和他俩的原因,我的爷爷也只四十多岁就积劳成疾去世了。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恩施、重庆因地理独特优势成为了战略后方,当时武汉就有好多家庭在那里逃难,庆幸的是他们也带去了城市的文化,他们的孩子需要上学,在那里开办了学校,我父亲和伯父也有机会蹭着上了学。直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夕,我父亲和伯父俩人跑到县城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当时消息闭塞,我奶奶以为俩个儿子不见了或被抓壮丁了,到处找他们俩,直到两个月后才得知他们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还协助打土匪。1950年抗美援朝战争打响,我父亲作为抗美援朝预备军到了武汉湖北军区等侯赴朝作战,伯父留在了咸丰。后来因为战争胜利,战争结束,他们部队没有去援朝留在了武汉。
1958年父亲跟母亲结婚后组成了我们这个大家庭,我是姐姐1959年出生,大弟弟1963年出生,小弟弟1968年出生。父亲娶了母亲后,因母亲出生成份不好(母亲也是很冤啊!现在暂不写这段),他们结婚仅三个月,已经当了排长的父亲被迫转业到地方,1958年至1963年在中国科学院武汉分院工作,1963年至退休调到武汉河运学校,原先是全国最好的中专,后改大专改本科又与理工大学合并。父亲是个纯朴老实不会来势的人,到地方他不会吹,不会拉关系,更不会用手挽,他只知道做一个本份的,吃苦耐劳的,听党的话的,不搞任何特殊的,不占任何便宜,对工作一丝不苟,兢兢业业,领导说一他决不二的好人。他关心政治,关心时势,《参考消息》是我父亲常年订阅的报纸,后来《楚天都市报》、《武汉晚报》也是他的最爱。
记得我上学时,看到父亲工作时有信纸用,我好高兴要他给我一夲,我说做作业用,父亲说这是公家的财产,不能给你。有几年他在河校图书馆当馆长,我和弟弟们要他借几夲书给我们阅读,可每次我们还没读完,他就催我们还书,说借阅时间到了不能拖延。有次妈妈说她同事的老公跑上海到武汉的客船,可以带上海的货物,那个年代人们都崇拜上海的产品,我说想要一条红沙巾,爸爸在一旁听到了说:"要什么红沙巾呀!资产阶级思想!” 当时我好失望,后来妈妈给我买了一条武汉产的红沙巾,那颜色质地怎么都赶不上同学戴的上海沙巾漂亮。1977年我作为应届高中毕业生该下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夲来是随河校下放,怎么没想到被父母安排随妈妈四棉下放去了石首,更吃亏的是77年恢复高考,随河校下放的知青,带队的老师带着他们复习,还有高考复习资料,应对考试;而我随工厂下去,每天地里干完活,回知青点已很晚了,吃完饭后点着煤油灯看书,要不了一会人就困了,因为第二天还要很早起来出工,我们这里带队的都是工人,只要你好好劳动;77年高考我心大,报考的大学,后来离录取分数差几分与大学无缘了,可我有个同学分数跟我考的一样,她爸爸跟她变通读了水运学院,后来还留校,可我的父亲是不会干这种事的老实人,78年我降低标准报中专,临近考试的前半个月一直没有收到家里的信,心中有些不安,可谁知道第二天要考试了,那天晚上另一个知青点的同学把家里捎来的东西给我并告诉我说,"你妈妈病了半个月,一直高烧不退,还在厂病房住着。"天啊!我傻了!我懵了!第二天考试我眼睛都睁不开,明明会做的题,那么容易的题,考试时就是想不起来,糊里糊涂的把试卷交上去的,谁知后来被我不想去的四棉技校录了。
大弟弟1981年毕业进河校食堂做临时工,可爸爸跟食堂科长的关系不好,弟弟在食堂被他刁难,而后他没做多久考一轻技校自己去发展了。
1986年小弟弟毕业后考取了河运专科学校,按当时的政策,我们家老大老二都没有进河运学校,老三小弟弟毕业后肯定是可以留校的,可我的父亲不闻不问,根本不知道为自己家子女安排着想。所以,我们家没一个享受了本该享受的进河校名额,直到现在我的河校家属小学同学还问我,你们家哪个在河校工作,哎!叫我怎么回答啊?他的弟弟就进了河校,现在是理工大学的职工。不过,那个年代老实人多,也还是有很多家庭子女没一个进了河校工作的。
1967年爸爸接到伯父发来的电报,奶奶病重快不行了,爸爸立即带着弟弟回老家,可那时交通不发达,他们座船从长江逆行而上,水路相当慢,等赶到家,奶奶己经下葬了,费尽周折母子也没能见到最后一面。1980年伯父病重爸爸座飞机到恩施再转客运大巴回了趟老家,兄弟俩见了最后一面,然而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回老家。现在可好了,从武汉到恩施火车四个小时到达,老家丁寨去年通了火车。恩施大峡谷、咸丰坪坝营、利川腾龙洞.建始石门河都是著名的旅游景点。当年爸爸的主食恩施小土豆,红薯现在成了环保绿色食品,当然当主食也没有谁受得了。可爸爸再也看不到生他养他的那片土地了。
1970年爸爸去了五七干校,小弟弟才两岁在外公外婆家带,我和大弟弟妈妈三人在河校,当年学习抓的很松,上午上半天学,下午在各自的学习小组学习,学习的内容主要是背诵《老三篇》和毛主席语录,记得我和弟弟在屋后种了几十棵毛豆,眼看已经开过了花,毛豆长的扁扁的,很可爱,再过十来天就可以摘了,可楼上有个阿姨说扯资木主义的尾巴,把几十棵毛豆连根拔起,我们无奈,小小年纪,我们又能怎样呢。后来才知道她是欺负我的父亲,才这样对待我们的,真是太老实了就被人欺头上来了。那个年代河校蓝球操场每个星期六星期天都放漏天电影,象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初的电影我们都是在那里看的,有时我爸爸在门口帮着收票,我们搬着登子进电影场,我爸爸笑迎着让我们进去,我以为他守门,我们家的人进就进了,谁知道他立马去售票窗口把我们票补上。77年恢复高考之前的五年,我父亲每年都是招收河校工农兵学负责人之一,每年夏天都去武汉周边农村招生,家里有几个亲戚毕业后下农村接受再教育好几年了,想托爸爸招回,都被他拒绝了。当初你没帮的人,后来我们有困难,别人凭什么帮我们呀!
哎!这就是我的父亲……
在这个父亲能干儿好汉的残酷现实里,如果父亲能顶一把腰,好多子女人生的路就顺趟多了。我不怨我的父亲,当今社会不是好多凭自己的能力走入上层,干出一番事业的,或开公司或做老板的,只怨自己没有用。也是因为我们从小到大接受父亲的影响太深了,老实做人,本份做事。现在想来象父亲这样做个无名小卒,也是不忹人生,很好的。
我的父亲晚年对他的孙辈特别疼爱,这也是人们常说的隔代亲。父亲晚年身体一直不好,几次突然病倒是俩个弟弟把他及时送医院,让他多话了几年,两个弟媳妇也蛮好,住院期间医院、家里送饭,拿药陪床他(她)们都做的很好。在爸爸脑梗塞成植物人的最后八个多月里,他的大孙子小孙子都轮换着在医院照顾他,当时都感动了病房的医护人员及病友和病人友家属。我的女儿在上海工作也特地请假回来看他。爸爸于2014年2月7日(正月初八)与世长辞,碰巧那天是妈妈77岁生日,葬礼在弟弟、弟媳们操办下,办的不错。今年弟弟们啇量好了的大年初四我们一起去扫墓,在病床边的妈妈说也要一起去,谁知一场新冠肺炎疫情,打乱了所有计划。妈妈身体不好已经83岁多了,在大弟弟家,靠他们一家照顾,小弟弟经常去看一看,咋天看到大侄子海海发的照片,好象茶叶店准备开业了,特殊时期保护好自己哦!小侄子海翼一直在金银潭医院,他和女朋友都考进了这家医院,现在还在实习期,这次抗疫情是他们对医学的更好学习和锻炼时机,更是如何做个好的白衣天使的考验,俩个小家伙,你们所在医院,椄触的全部都是传染病,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爸爸是棵扎根武汉的大树,已经繁衍到第四代,有您在上天保佑我们全家,一切都会好起来!
今天是全国哀悼日,一是哀悼抗疫情牺牲了的烈士,二是哀悼被疫情夺去生命的亲人,三是哀悼故人。
女儿周建平2020年4月4日清明 叩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