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零散的记忆,怀念我沉睡中的父亲
2012年2月22日,父亲肺癌确诊的日子, 我悲痛欲绝,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现实,不敢去医院面对病痛的父亲,一路流不干的眼泪。。。。。,恐惧、心痛、绝望。。。。。最终没有能走进医院的大门!
2012年2月23日, 今天我竟然成了另一类型的守望者,人到中年,我守望起身患癌症的父亲,这种守望,使我平生第一次感到生命的沉重,父亲去做支气管镜,最后一项检查,因为之前喉镜的痛苦还未完全消失 ,进入检查室前的父亲显得很不安 ,我深深地感觉到了父亲在我面前隐藏掉的恐惧!含着泪水安慰一向视为支柱的父亲,希望他不会恐惧,不会疼痛!父亲进去了,我一遍又一遍的徘徊在病房门外,不信神灵的我居然做了无数次的祈祷,希望我父平安无事,痛苦极了、心痛极了!在我的心中,父亲就像一棵充满绿荫的大树。是我的依靠,这天晚上父亲很痛苦,不停地咳嗽并伴有胸痛,我整夜流泪不能入眠,徘徊在父亲房间门口,一遍又一遍的哀求上帝,救救我的父亲,无奈极了,害怕极了,
2012年2月24日,
一夜的彷徨无阻,凌晨我突然决定去西安各大医院问问,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的父亲,我做不到,第一站是西安市中心医院,胸外科李主任,结论是:左中央型支气管癌 ,如果病人身体允许,病理分析适合做手术,可以手术,并且说手术后存活一年以上的有70%,我心中充满了希望与感激,心想父亲有救了,回家的路上激动的一直在流泪。
2012年2月25日,病理分析还没出来,医生给父亲打了一些无关病情的点滴,因为以为开始治疗了,父亲显得精神了很多,仅是声嘶的父亲,以为自己没有多大的病,埋怨医生给他做那么多检查是浪费。
2012年2月26日,今天去了唐都医院,找了胸外的两个主任问了问,结论是:不能手术,已经错过了机会,生存机会3到六个月,以后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怎么回的家都很迷离。。。。我可怜的父亲,我该怎么办?
2012年2月27日,今天去了西京医院和交大一附院,结果和昨天一样,父亲的癌细胞已经通过淋巴结转移了,不能手术
2012年2月28月16点30分,病理分析和各种报告都出来了,父亲被确诊为左中央型支气管肺癌 ,小细胞型,中晚期,完全没有手术的机会 !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我体会到人生最痛的时刻!
2012年6月13日,做了三次化疗的父亲,浓密的头发已经所剩无几,。。。。。
2012年6月30日,依照父亲吩咐我去了八仙庵求签,希望神灵可以帮我,抽到了八仙宫第43签,看到签上内容的时候
,我又一次绝望了,我可怜的父亲。。。
2012年7月23日,几次提笔想为父亲写点文章,可每次都无法紧握那颤抖的笔。我实在怕写这样的文章,我更怕就此与我深爱的父亲作如此的了结,因为心痛,我居然想做一个守望的“逃兵”。
2012年9月18日,守望是痛苦的。可我却在守望中咀嚼到一丝丝父爱的质感和凝重。
父亲生病后的第198天,9月10号。我不在祈求上苍饶恕我可怜的父亲,也不再期待会有奇迹降临,不再等待有挽留父亲的任何机会发生。决定带病痛的父亲去北京,是父亲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去看看他们所敬仰的毛主席,去逛逛他一生念叨不断的前安门!走的前一天晚上,父亲很不舒服,尽管这样难熬的日夜已经将我父亲折磨了好久,但那天晚上可能太难受了,父亲居然说他可能去不了了,说怕回不来,说会吓着我,到时候会让我很难处理。。。。其实那些我都不怕,我怕的是父亲在夜晚来临时要受到的剧烈疼痛。那才是我再努力也无法面对的场景!光是看着也会让我撕心裂肺疼痛的父亲,居然还是决定和我一起去北京,不同的是,不是我们俩,老公和母亲也决定一起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我们约定:放下一切,高高兴兴逛北京!
9月12号晚,因为航空管制,我们的航班延误整整两小时,于北京时间23:30分起飞,次日1:20分到达北京,后转乘大巴于2:30分抵达宾馆,一路颠簸父亲不停呕吐,我们尽量抑制内心不安,父亲也装作若无其事的安慰我们,说他只是晕车。一晚上我不敢入睡,徘徊纠结,祈祷我父亲会平安无事!
9月13号早4点50,我和我老公去前台拿了早点,一起去房间叫醒了可能刚刚入睡的父亲,开始了我们第一天的北京之行,因为还有我父亲在,因为我们还可以看见他,这一天我们把老天赋予的所有悲伤统统放在脑后,装做任何事也没发生,依据旅行社的行程去了北京天坛公园、海洋馆、中央电视塔、颐和园。中途父亲几次感觉不适,他装作没事,我们也装着不知道。17:00结束当日行程反回宾馆的时候,父亲依然在旅游大巴上呕吐不止!回到旅馆,父亲说自己很累,想休息,断然支开我和老公,那天晚上我没敢去看父亲,和老公整晚忐忑不安,半夜的时候,电话响了,我和老公翻身坐起,看着电话谁也不敢去接,最后老公终于拿起电话,看着我说:是妹妹打来的,我全身发软,坐下来才发现已经满眼全是泪水了。
9月14号,因为今天要去看升国旗,导游让4点起床,4:10分我们到父亲房间的时候,母亲说父亲疼了一晚,刚刚睡着了一会。看到我们,父亲说他早上不跟着了,让我们三人去,他想多休息会儿,听到我说要留下来陪他,父亲生气了,说他不休息了,跟着吧。我连忙阻止,说让他睡醒打电话。留下父亲一人在宾馆,那天早上的行程我一直心不在焉,8:30的时候父亲来电话了,说他准备去天安门,刚好我们也从四合院出发去天门准备瞻仰毛主席纪念堂,和父亲约好后,因为伟人毛泽东,掉队四小时的父亲又精精神神的和我们会合了,后半天父亲状态基本稳定,游完故宫,我们于下午4:00早早结束当日行程返回宾馆。路上父亲虽然难受,但是总算没在呕吐。晚上和我们出去吃了点东西,回去后没让我们在他房间呆,就撵我们去休息了。
那天晚上我累了,惊醒的时候已经是15号早晨5:30了,叫醒我们的是父亲,说他已经把早餐拿到他们房间了,让我们梳洗完直接下去吃。因为父亲给了良好的开端,这天我们顺利游完了鸟巢、水立方、十三陵,八达岭长城。晚上20:08分登上返回西安的K53次列车。晚上父亲没有和我们一个卧铺车厢,我过去看了他几次,好像都在睡觉。
16号早上9:20,列车晚点一小时后我们顺利抵达西安站。父亲出站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总算活着回来了。我们都笑了,心里却全都是泪水!不仅仅因为我坚强的父亲,还有因为高血压后遗症、落下一条腿行走不太灵活的母亲!她居然也和我们一起陪着父亲走了回来。这一生,我的父母亲一路一直这样陪我走着长长的岁月,经历过了人生太多的酸甜苦辣…….。能有现在这样的时刻,我很感谢他们,太感谢了……。
2012年10月26日 夜
待在父亲身边快一周了,父亲已经8天未下地,四天没吃东西了,这一天,父亲像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状况很不好,,时而昏迷中会说些糊话,时而清醒,启口艰难。
有谁知道这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夜。
这一夜,我紧盯着父亲,我真怕我父亲会突然松开,就此撒手离我而去。
昏迷中,父亲竟让妹给我打电话,……
昏迷中,父亲说又冷又饿,连个饭都没有……
昏迷中,父亲说到处都是死人,很害怕……
昏迷中,父亲眼角流下了很多泪……
昏迷中 ,我的父亲离我越来越远……
2012年10月27日 5:35,饱受病痛的父亲好像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 ,离开的时候父亲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跟母亲交代,可怎么也吐不出声来,只是紧盯着母亲流泪, 再看到他的儿女们都在眼前的时候,慢慢地闭上了双眼。10月27日5点45分,父亲终于离开了我们,他走向了另一个属于他的世界。
人生就像一场梦。父亲瞬间离开人间,我却像失去了什么一样,人几乎失重,我从未体验过失去亲人的滋味,这种滋味叫我一辈子难忘,如同做了一场噩梦,好怕,好痛。
夜深了,家里所有的人都睡了,我却忍不住伤心埋在被子里大哭一场,收拾曾经零散的记忆,为父亲,也为自己释放出挤压在心底所有的悲伤……
女儿:郭艳
2012.9,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