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母亲——我想您，我的娘亲！
          转眼间又到农历四月二十一了，前年的这个日子，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她辛勤耕耘的土地。按照我们河南农村的习俗，每年的农历祭日，儿女子孙们应该聚在一起，上坟烧纸，祭奠已故的亲人。
         母亲去了！在她来到我家六十三年后的一个春夏之交。在她弥留之际，我一直守在她的身旁，在内心深处我隐约有点渴望母亲能给我说点什么，可母亲始终没有言语，并且她也很少看我，她的眼睛大多数时间都是紧闭着。但她知道我就守在她的身边，我还知道我一直是她最引以为豪的儿子，我也知道那刻她还能说话，她应该同我说句话呀，但她就是没同我说上那怕一个字！唉！她怎么有功夫同我说话呀，她那时正在全力和凶残狠毒的死神做殊死的搏斗，以她孱弱之躯！从她那时而和缓、时而急促的喘息声里我能感受到这斗争是何等的激烈残酷！而我作为母亲的儿子，身强力壮的儿子，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年迈体弱的母亲频频陷于困境而无可奈何！
     　  母亲是个苦命的人，同时代人所受的苦:诸如59年河南“粮食关”、讨荒要饭、70年代WG家庭遭受的迫害等她都受过，此外她又幼年丧父，跟着她的继父一起过日子，因此大概从八九岁起，她脚上的鞋、身上的衣便从未烦过人，全是她自己做的。后来又不幸被卖给我的父亲做了童养媳。奶奶和大婶因为母亲年纪小常常欺负她，一直对母亲不好，但母亲却从未记恨在心。母亲到我家后在从五十年代始至70年代中期先后生了七个孩子，其中长子、次子夭折，另外三个姐姐和我俩小兄弟则活了下来，然而1975年2月我的父亲因WG迫害患病而死，这个时候母亲便带上我们家已成为一个老少六口的大家庭了，那时的我才4个月，哥哥4岁，最小的姐姐8岁，那时田地没下放到农户，还是大集体，每家按人口出劳力挣工分换口粮，而其中真正能干活的则只有母亲一人，母亲一个人挣6个人口粮，而就是这样，母亲居然还是把一家人带出了那不堪回首的岁月。所以当母亲弥留之际，塆子里的人都陆续过来家里探望，有很多老人在母亲逝后对我说：“你娘不容易呀，60、70年代你姐弟又小，全靠你娘想千法使百计地找东西吃，硬是把你几个姐弟带过了鬼门关。”唉，据说五、六十年代初，河南过“粮食关”，因为饥饿，村子死了很多人，其中许多是孩子。70年代父亲去世，没给家里留任何财产，家里举步维艰，那些年为了给家人寻觅吃的，母亲跑遍了村里村外，红薯根、菜叶，但凡能吃的都不放过，拿回来后半夜深人静时就偷偷地支起锅生着火煮了给大家吃，当时都吃食堂，不允许私自开小灶的。80年代初，我不幸患上麻疹，家里只有粗面却没有米，我特别想喝粥，母亲就去前湾的一家亲戚家找女主人，用自身的裤口袋偷偷带回几把米，母亲回来后马上熬上粥用热水瓶装着让我喝了一个礼拜，终于渡过难关，之后女主人年老患结核病家里人嫌弃她，母亲便把她接到家里侍候了数月以相回报，这也是我人生中幼年记忆最早的事情。童年时每年过春节母亲都提前数日扛着自家屋边的竹棍，在寒冷的冬天光着脚趟过一条很宽的河去街上赶集卖掉，然后换回来屠夫卖不掉的牛骨头、猪骨头，节日当天烀一锅让我们姐弟围着锅台啃，有的骨头上还多少有点肉，没肉的还有骨髓哩！没想现在这种吃法却成了上等人首选。就这样母亲最终完好无缺地把自己几个孩子带出了那些非常年代。
     　　 人的想法随着年龄的增长会不断地发生变化，但相信许多人会和我一样，通常希冀着有朝一日让自己的父母过上好日子的想法自始至终没有发生改变。而这种想法在我们年少的理想中只是一个小小的愿望而已，年轻时的心总认为自己要干的是经天纬地的大事业，至于让父母幸福地生活，那实在是小菜一碟。然而不幸的是，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中的许多人或许应当说是一些人吧，却发现且不说成就伟业，单单是让父母过上幸福的生活都近乎奢望……
     　　 母亲去了。在一个春夏之交的夜晚。在那几天里，在灵堂上燃起了一种味道很特别的香，从此以后，无论是在哪里，我只要闻到那种味道，我就想起了我的母亲。曾经一度我时常在夜间梦见我的母亲，在梦中，母亲依然健在，故而中夜醒来，常常思绪万千。记得从三十几岁起，我就常梦见母亲，那时在梦中，不知为什么母亲常常是去世了的，为此有许多次我从梦中哭醒。而如今虽然梦中常见母亲的笑容，然而醒来却再也见不到母亲的身影了，而尤可痛惜的是，近些天来梦中的母亲也已去世了，想来梦也终于知道母亲去世了。
     　　我想您，我的娘亲，您在天国还好么！在您去世二周年之际，我写下此文，作为对您的怀念。
                            曹海  于2014年农历四月二十一日夜晚10点2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