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近来心情特别容易激动,多愁善感,动不动就流泪,也许是太伤心了!
2013年2月19日(农历正月初十),是我刻骨铭心的一个日子,学校新学期刚开学,我正在备课,忽然接到女儿的电话,说她妈在四会六祖寺参加法会,早上起来洗澡因未开排气扇导致一氧化碳中毒身亡。得知这一噩耗,我惊呆了,怀疑是不是搞错了?为什么我事先没有一点感觉?在佛祖身边怎么会出意外?但女儿急切催我立刻开车到广州汇合,然后一同赶往四会。我强忍悲痛,向学校请了假,简单收拾了行李就出发了,但手忙脚乱,临上高速才发现忘了带身份证和驾驶证,只好又回家拿。然后一路狂奔,一路上禁不住悲从中来,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不断提醒自己要坚强,要忍住,要小心驾驶不可再出意外。在坑口地铁站接了女儿与她小姨夫朱晓松立刻赶往四会。
上午大约11:30我们到了四会贞山派出所,负责处理事情的李警官外出办事未回,一个副所长接待了我们,听他简单介绍了情况,确认了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再也忍不住了,在派出所失声痛哭。女儿则不断催促李警官早点回来,之后我们即刻坐警车来到曾红出事的四会市贞山区六祖寺旁的独岗大坑一农户家,听房东介绍,大约早上6:30左右,红起来洗澡,准备到六祖寺做义工,因燃气炉就安装在冲凉房,也许是大意,也许是节约,未开排气扇,7:30左右,窗外一老婆婆去喂鹅,路过冲凉房外,听到里面传来粗重的喘气声,感觉情况不对,马上告诉了房东,房东找来钥匙开门,但因里面反锁了,开不了,找来梯子上楼,又够不着,只好用两部梯子接起来爬上房顶再入室开门,因耽搁的时间太久,只好报110,是时已8点多,待警察和救护车赶到已是9点过后,医生也无力回天,红已驾鹤西去,永远离开了尘世。
听了情况介绍,我与女儿强忍悲痛,收拾红的遗物。被子衣服,电热毯,电热壶,电饭煲,米面碗筷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红一年内有大半时间住在这里,房子是新建不久,整幢房子就她一人租住,每月房租150元。我始终想不明白,女儿初六就要上班了,为什么她初五就来寺庙?为什么不多陪女儿一天?
我们匆匆收拾了红的遗物,又马上赶到四会殡仪馆,当工作人员打开冰柜,拉开殓尸袋,女儿看到熟悉的妈妈,立刻嚎啕大哭,用手抚摸着妈妈的脸庞,不停喊着:“妈妈!妈妈……”嘶声裂肺,可她的妈妈再也听不到女儿的呼喊了,我也忍不住痛哭。一边到祭拜区给红烧纸钱,放鞭炮。
考虑殡仪馆的祭品卖得特贵,吃了晚饭,我与女儿决定到四会街上找地方批发祭品。可是人生地不熟,开车不方便,只好从驻地贞山区骏景大酒店步行到龙城。一洗遗像,二买祭品。也许是忌讳,也许是不熟,问人都说不知道,走了几条街才找到一家照相馆,给红做了一大一小的两个遗像。然后到兴华街找到卖祭品的商店,考虑到不方便拿,决定第二天开车来买。
回来的路上又累又乏,想到在四会人生地不熟,又无一个亲人在身边,无依无靠,又不知该如何操办后事,不禁泪流满面,一路至少走了五公里。女儿哭着说:“为什么我的命这样苦?”我知道女儿的痛苦。上大学时,因为她妈信佛出家的缘故,我与她妈分手了,已给女儿造成了深深的伤害;现在女儿出来工作了,一家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她妈又撒手人寰,这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想到女儿的痛苦,我心如刀绞。
正月十一一大早,我们开车到兴华街买了近一千元的祭品,包括寿衣、红被、香烛,纸钱等,想到头一天半蹲着给红烧纸钱,加上整完睡不着,腰酸背痛,又特地买了一张胶凳,好坐着烧纸钱。到了殡仪馆女儿要求工作人员把红装到水晶棺中,因为放在冰柜,每次都要拉出来才看得到,是在让人受不了。又买了两瓶烧酒,在工作人员帮助下,女儿细细地为妈妈擦洗身体,我则为红梳理头发,给红换上女儿过年为她买的新衣服。
中午我们父女二人又跑到六祖寺,找到红的佛友梁居士,在庙里吃了斋饭,由她引见见到寺庙的师父,先交300元,要他们帮忙念经超度红,她们给了红一床从九华山上请来的陀罗尼被。女儿又到六祖寺财务室交了3200元定金,希望在红的头七放一个焰口。根据梁居士大的建议,我们准备将红的骨灰长期放在六祖寺,已随其心愿。我们到往生堂丁财区定了12号位,费用4200元,但因开不了票,暂时未交钱。
在六祖寺又请了一个佛机,梁居士送了一束百合花。下午李想的同学王金泉来了,陪同他到殡仪馆祭拜。在红的水晶棺上盖上了陀罗尼被,播放佛歌,在前面摆上佛像和百合花,看到棺中的红是那样安详,那样漂亮,就像刚刚睡着,我才稍稍心安。我想现在有了佛祖佛音的陪伴,她应该可以去她所向往的西方极乐世界,再也不用忍受尘世的痛苦。
回来又重新联系酒店和饭馆,因为明天(正月12)红的家人就要到了,最后定在兴盛商务宾馆,这儿离车站和殡仪馆都近,交通方便。考虑到女儿姨夫喝酒,李想又买了二瓶红星二锅头。
正月12日上午,事过三天,红的父亲和兄弟姐妹终于来了,到旅馆安顿下来,又送他们到殡仪馆,姐妹相见,已是阴阳相隔,个个禁不住失声恸哭,我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红的父亲和大姐不同意将她的骨灰留在寺庙,主张带回老家安葬,好让她入土为安,但同意在六祖寺给她安个神位,让师傅超度她,早日升入天国。
正月13上午一早,李想的伯伯叔叔姑父一行五人,开车来了,见到自己的家人,我终于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感到有了依靠。
上午李想躺在大姨的怀里,不停地恸哭,一边说:“我心好累好累……”从未见女儿如此伤心,我想安慰女儿,但话还未出口,自己也哭了,欲语泪先流。女儿的不幸,是我永远的心痛!
陪李想伯伯叔叔姑父去殡仪馆看红,李想趴在水晶棺上放声恸哭,不断喊着:“妈妈!妈妈……”好不容易把女儿从水晶棺上拖开,告诫她:“妈妈说过,人死了不能哭,否则逝者舍不得阳间亲人,就进不了天堂。”可女儿还是不停地哭,我把她搂在怀里,让她的头靠在我的肩上,轻轻的哄着她。女儿哽咽着说:“我的心好痛好痛……”我知道女儿是伤心过度,我把她扶到室外,稍微平静了一些,但还在不停抽噎着。女儿突然又轻轻地说了一声:“我想要妈妈……”我立刻泪如泉涌,肝肠寸断。
下午,我与弟弟各开一部车载着红的家人到六祖寺给红安灵位。特地选了福寿堂靠东 的274号,费用4700,法事庄严肃穆。我想红再也不用奔波劳碌了,可以安心修炼。在这里,每天都有专人上香、念经,陪在佛祖身边,这里红莫大的福报。可以早日到达她所向往的西方极乐世界,得偿所愿,我心稍宽。
正月14日曾李两家一大早就来到四会殡仪馆准备追悼会和火化。李想谢绝了殡仪馆工作人员的帮助,亲自给她妈换上新衣,化了妆,把妈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在悼念堂召开了简朴而又隆重的追悼会。追悼会上我和女儿都致了悼词。女儿一边哭,一边回顾了妈妈对自己的疼爱照顾,对自己的任性和不懂事表示了深深的悔意。特别是红初五去寺庙,初四晚上女儿还与妈妈吵了架,女儿生气了,不理她妈妈,红不断哄女儿:“妹妹(meme),对不起! 宝宝,不生妈妈气了。”可女儿故意不理,到寺庙后,红几次打电话给女儿,李想也未接。只是在初五上午我来接女儿时,远远地看到她妈妈上了公交车,谁知这竟成了我们的永诀!留给女儿永远的痛!再也无法请妈妈原谅了。(写到此,我也禁不住泪如雨下。)
当追悼会结束,殡仪馆工作人员要合上棺木,抬去火花时,李想突然扑上去,大声哭喊着:“不要拉走,让我看再我妈最后一眼!”我死死的抱住女儿,两人抱头痛哭!在遗体火化时,女儿一再叮嘱火化车间工作人员:“不要用太大的火烧,我妈会疼的。”本来事先选好了一个精美的骨灰盒,交了钱1560元,玉器制作,盖子上刻有一个大大的佛字,坛子身上印有经文,她妈信佛,应合她的心意。但当骨灰从火化炉出来,才发现骨头是一小块一小块的,骨灰盒根本装不下,我们希望退了骨灰盒,但殡仪馆不同意,说可以想办法帮我们把骨灰装进盒子中,即把骨头压碎再装进去,女儿坚决不同意,说:“妈妈已经去世了,我不能再让她粉身碎骨!骨灰盒给你们,钱我门也不要了。”
女儿小心翼翼地把妈妈的骨灰捡起来,轻轻的放进从六祖寺请来的陀罗尼被中,然后包起来,再装进自己的双肩背包中,背在胸前,把妈妈紧紧搂在怀里,寸步不离。
本来事先已买好了火车票,由女儿带着红的骨灰与红的家人一起送回新干,但李想的外公怕火车站过不安检,火车上要顾及其他乘客的感受,不能做任何祭奠仪式,李想怕她妈受委屈,也不同意坐火车。
红的家人希望我开车送回去,但考虑自己这段时间天天睡不着,精神状态不好,开车不安全,其次自己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不能再耽搁了,第三我与红在法律上已不再是夫妻,回去身份也尴尬,因此我未答应送。最后决定由我哥和卢学武两人开我的车送回去。考虑到还未过正月十五,骨灰先放在新干中山寺。过完元宵正月十八再下葬,红的父亲也同意了这一方案。
送走了回新干的两辆小车,我又包车送红的家人到四会车站坐车回广州,然后自己在坐车回佛山,车上我独自一人,默默流泪,暗自伤神。到了南庄,琴开车来接我,见了琴我就像见了亲人,想到这几天的委屈,车开到西樵大桥,我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手脚都在发麻,一边开着车,真担心车失控出事。这时多想有一个肩膀可以靠一靠,让我痛痛快快哭一场!
正月十四下午开车送琴的母亲回开平,不知何故,想到李想、想到红,路上一边开车一边又默默流泪,不断抽噎。晚上从开平回到家里,没有了旁人,没有了顾忌,独自坐在沙发上,悲从中来,我酣畅淋漓,放声痛哭。琴不知所措,只默默地看着我,告诉我要坚强。
元宵下午,佛山一中开家长会,我开车送琴(因动手术未愈),下午4点多,到一家餐馆吃饭,三人坐在一起,我触景生情,想到元宵夜女儿此时正独自一人在新干操办她妈的后事,再也见不到她妈了,我又哭了。红以前见到我就有一句口头禅:“这乡下人!”现在我多想再听听她唠叨“这乡下人!“
我想这段时间是我这辈子哭得最多的。听父母说我小时候很乖,从不哭闹,出生那天晚上,邻居都不知道。长大了,成了男子汉,更是有泪不轻弹。可是这段时间,动不动就会流泪,今晚本应下班辅导学生,但坐在办公室,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眼睛都红红的,也不好意思到教室面对学生。
小时候看《红楼梦》,看到林黛玉与贾宝玉的前世今生,黛玉本是绛珠仙草,宝玉是神瑛侍者,神瑛侍者经常用雨露浇灌绛珠仙草,感动了她,后来绛珠仙草幻化成人形,觉得自己无以为报,决心用自己的眼泪来还给神瑛侍者,所以黛玉在贾府整天以泪洗面,目的就是还债。当时,认为所谓因果报应,不过是封建迷信,不值一信,但现在我信了。我想大约红生前为我流泪太多,她是那么执着,那么痴情,分手后始终把我当成是家人,为我祈福,为我骄傲。见到我就很高兴,想我却从不曾对我说,四年了,虽然在物质上我没有亏待她,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可是在精神上,我确实很小关心她,除非女儿回来,平时很小主动过去看望她,家里水龙头坏了,灯泡坏了,灶台们坏了,也没去修。屋里缺少男人,没有了顶梁柱,日子多么的艰难,女儿上班去了,平时一人孤零的在家,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甚至年三十晚,我都没有打电话问候一声,她的痛苦又有谁知?想到这些,我就痛彻心扉,泪如雨下!
我想如果她不出家,我是不会离开她的。想当初,1997年8月,一家三口高高兴兴从新干调到湛江工作,2002年8月,又从湛江调到南海工作,现在有房有车了,女儿也出来工作了,幸福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为什么在这时你却突然离我们而去?让我的心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平时你一人在樵晖新城,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但我知道女儿是始终把那里当成自己真正的家,当成自己精神的归宿。现在你去了,我的心空荡荡的,总觉得缺少了什么。是的,女儿的家没了,精神大厦倒了,即使我给她的父爱再多,又如何替代了你的母爱?不说了,我 写不下去了,又要流泪了。
红,安息吧!愿你早日回到西方极乐世界!
李庆如
2013年2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