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的农历7月26日,母亲出生于眉山悦兴,她的上面有两个哥哥,她是家里的老幺。在母亲几岁还不懂事时,外爷、外婆相继病故,外祖母承担了照顾母亲的重任。从母亲的口中我得知,外祖母是一个很泼辣、很能干的农村妇女,在她的辛勤打理下,家里算得上小康(解放后被划为中农)。
家里的事总是外祖母说了算,两个儿媳都很怕她。外祖母非常疼爱母亲,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家里的事从不让母亲做,只让母亲读书和学做女红。就在那个时候,母亲练就了一手绣花的绝活。那个年代的女孩子都是要缠脚的,名曰“三寸金莲”,实则是对女人精神和肉体的一种摧残。怕母亲长大了不好嫁人,外祖母也给母亲缠脚。母亲小,又怕疼,总是背着外祖母偷偷把缠脚的布条松开。也许是外祖母心疼母亲,她在喝斥了母亲几次后,便装着没看见似的任由母亲去了。正因为如此,母亲的脚才不像小脚女人那样行动蹒跚,迈不开步子。
18岁那年,母亲经亲戚说媒,与父亲成亲。为了不让母亲到婆家受气,外祖母让两个舅舅置办了最好的嫁妆,陪奁的床上满是雕梁画栋,还有很多的床上用品,风风光光把母亲嫁到刘家。父亲家原来也是一个大户人家,祖上曾出过秀才,在镇上也是小有名气,但因祖上一代吃大烟把家给败了。母亲嫁过去时,房子还有很多间,但家里没有收入,只能是坐吃山空,靠赊账顶房子过日子。在那个艰难的岁月里,当在外谋生的父亲没有带钱回家时,是母亲用一双绣花的巧手支撑着一家人的生活。
在解放前的那些日子里,父亲和母亲带着我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到处谋生,母亲先后做过职员、医院的洗衣工、教师等职业。在那个年代,上司一换,就要解聘一批人,用母亲的话说是:一拨水一拨鱼,所以父母常常是处于失业状态,靠着一点微簿的收入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我的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就是因为出麻疹感染没有钱打盘尼西林(青霉素)病死的,每当说到死去的两个孩子,母亲总是很伤心,她告诉我,死去的哥哥和姐姐非常懂事,知道家里穷没钱买零食吃,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不让妈妈给买,而是问那东西好吃吗?让做母亲的心都要碎了。
1951年,母亲追随父亲来到蒲江,当了一名乡村教师,教师这一职业一干就是几十年,她把所有的心血全部都倾注到了她的学生身上。母亲一生平平凡凡,没有惊天动地的事迹,兢兢业业做事,真心实意待人,不误人子女,就是她做人的原则。她教过的学生各行各业都有,有当领导的、有搞科研的、有经商的,有务农的,几十年过去了,许多的学生至今都还记得母亲的教导,都念着她的善良。一个人能这样让人记住,这辈子就是活出了价值、活出了精彩。
在我们兄妹三人中,大哥吹拉弹唱、写字画画全在行,小哥写得一手好字,行、楷、隶、草、篆都拿手。我是最笨的一个,没有一项特长,字也写得难看,我还怪母亲没有把我教好。现在想来,我不如两个哥哥,一是自己懒,二是母亲忙,三是母亲娇生惯养我所致。由于上面是两个哥哥,母亲一直希望有一个女儿,我是在母亲的期盼下降生的,远比两个哥哥得到了更多的母爱,母亲也为我付出了很多很多。小时候我因为严重缺钙,需要到省城进行住院治疗。那时候没有客车路过,母亲是搭货车带我去的,下车时因为车厢太高,母亲不慎还摔断了手。
母亲健在时我难得给母亲买衣服,一年的母亲节,我给母亲买了一件外套,颜色、样式都不错,母亲穿上很好看,这件衣服母亲穿了多年,一直到她去世的那年都还在穿。我陪母亲去散步的时间也不是很多,我常对母亲说:您好好保养身体,我快要退休了,到那时我就可以天天陪着您去散步了,听了我的话,母亲总是很高兴。可是老天不肯给我这个机会,在离我退休还不到两年时,母亲却永远地离我而去。正可谓:“子欲养而亲不待”,这让我很痛心和很自责。母亲火化时,当看见母亲被送入火化炉的一刹那时,我的心整个都被掏空了,我不禁放声痛哭:母亲!今生今世我再也看不见您了,从此后我就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了。我哭呵哭呵,哭得个昏天黑地,哭个肝肠寸断,但母亲却再也听不到了。
母亲的离去,让我懂得了珍惜,懂得了珍惜现在的生活,更懂得了珍惜身边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