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怀念老徐》
老徐,是我们大三大四时的辅导员,他的大号叫徐伯鸿,因为倍受同学们爱戴,大家在背后都亲切的喊他老徐。
老徐并不老,那时也就三十多岁。他个子不高,中等身材,皮肤黝黑,很壮实,听他说他少年时曾经练过武术,对付两三个壮小伙子一点问题没有。两只大眼睛射出犀利的光芒。两只手都不闲着,左手夹支香烟,右手握把精致的紫砂茶壶,吸几口烟,嘬一口茶。
老徐主要研究唐代文学,主攻王维,在学术上成就斐然,发表了许多论文和专著。我们班后来很多同学考研走上了学术道路,老徐的功莫不大焉。
老徐的课堂生动活泼信息量大。讲到李白,他说李白是个酒鬼,好吹牛,感情也不专一,但是他是个天才诗人。讲到杜甫,他说老杜一辈子很辛苦,四处漂泊,投亲靠友,写诗很用功。他和李白有一个共同爱好就是都爱喝酒。讲到初唐四杰,老徐很是惋惜的说,这四位都是年少才高,命运多舛。讲到王维,这是老徐研究最透的诗人,也是他最欣赏的诗人。他说王维形象好气质佳,多才多艺感情专一,性情恬淡,不慕名利。他的诗的特点就是诗中有画,画的特点就是画中有诗。讲到兴奋处,老徐会潇洒地点上支烟,吞云吐雾一会,再嘬一口茶,然后继续讲。老徐思维敏捷口才也好,声如洪钟,讲起诗来,滔滔不绝如黄河之水,令人听了如痴如醉,如饮醇酒,大呼过瘾。
老徐是个老顽童,虽是大学教授,和我们却没有一点距离,没有一点大学教授的架子。
老徐经常约我们打篮球。打球前,老徐会说,你们都放开打,别客气,球场上无师徒父子。我们也就不客气了,和老徐奋力争抢,但往往落于下风。老徐的爆发力很强,拿到球后,如一道闪电,闪转腾挪,如入无人之境,风挡不住,运球到篮下,腾空一跃,球进了。有次打过球,老徐感觉不过瘾,对我说,看你大个子,摔跤怎么样啊。我知道老徐想玩玩,就故意挑衅说,很少遇到对手,别把你摔坏了。老徐说,那好,陪我玩玩。我两个拉开架势,在操场上你进我退摔了起来,几个回合下来,谁也没把对方放到。老徐说,不和你玩了,年老不以筋骨为能,说罢大笑起来,哈哈哈。
老徐经常约我们吃饭喝酒。头几次都是老徐请客,我们掏钱,老徐坚决不让。几次之后,我们感觉都很尴尬,老让老徐请大家,也不是个法子。后来我们几个想了个好办法,每次吃饭我们同学每人兑份子钱五元,剩下的老徐兜底,这样我们就不那么尴尬了。老徐领着我们五六个,一般都是去学校后面海院那边,那边有很多小饭馆,菜美价廉。那时的我们,白酒喝的不多,以喝啤酒为主。老徐喜欢吃红烧肉,每次去红烧肉必点。以至于,后来再去,老板直接说,徐老师,红烧肉来一个。老徐总是笑着大声说,必须的。我们吃着肉,喝着酒,听着老徐古今中外高谈阔论,好不快活。
老徐好打纸牌,当然就是纯玩,不挂彩儿的。那时流行打双升。到了周末,老徐约几个学生到他家玩牌,谁输了就在脸上粘纸条。有一次老徐手气很差,连着输,脸上粘满了纸条,一说话,纸条像胡子一样乱飞,好搞笑。到了半夜,大家的牌兴不减,都没有睡意,老徐说,有点饿了,你们玩,我去给你们做点夜宵。老徐拿掉脸上的纸条骄傲地说,我的厨艺不错的,你们就等好吧。一会,就听到厨房里叮叮光光一阵忙活。就在大家意兴阑珊时,老徐端着他做好的美食上桌了,招呼几位:别玩了,先吃,吃饱了再玩。
大四那年元旦,我们班在海院舞厅包场庆祝新年。吃过晚饭,夜幕降临,同学们陆续都到了海院。老徐提前到了,已和舞厅老板说好了事宜。彩灯闪烁,音乐舒缓,同学们在舞池里翩翩起舞。老徐说,为了给你们助兴,我要高歌几曲。没想到,老徐歌喉那么动听,一曲小白杨唱的高亢嘹亮荡气回肠。在同学们的掌声中,老徐频频致意。就在同学们玩的高兴时,老徐走到我身边对我说,你们尽情玩,我到门口给你们把门。后来我才知道,海院这边有很多小混混,他们经常寻衅滋事。为了让我们玩好,老徐充当了同学们的保镖。
毕业前夕,有天晚上我出去跑步了,回来后室友给我说,老徐找你。我问,他现在在哪。他们说,估计在操场上。我跑到操场上,看见老徐一个人坐在草地上正在抽烟呢。老徐看见我,示意我坐下,调侃道,你挺忙啊,找你找不到。我尴尬地笑说:我忙啥,不忙,你去找我时,不巧,我刚出去。这不,向你汇报来了。老徐说,你的工作问题怎样了,找好了没有。我说,还没想好呢。老徐说,今天我一同学来咱学校招聘,他是平顶山一高的领导,学校不错,我就想到了你,想把你推荐给他,你看怎样。他又说,你如果去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会照顾你的。老徐说完,掐灭了烟头。后来,我因为家庭原因,工作还是选择回到了老家。但我当时听后心里很是感激,老徐就是这样热心肠。
2011年秋天,开学不久的一个夜晚,我正在办公室备课,突然电话铃响了,一个在郑州的同学给我说,老徐逝世了。我脑袋顿时大了,大脑一片空白。停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眼泪不住地流。老徐,那个体壮如牛知识渊博潇洒不羁的老徐,那个真情真性爱玩有趣爱生如子的老徐,离开了我们。后来知道,老徐是突发心梗过世的,享年只有四十六岁,英年早逝。痛哉!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