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知道邓丽君，是在25年前的一个雨夜，我跟我的堂兄把录音机捂在棉被里偷偷听的就是《甜蜜蜜》。当时的感觉是，怎么还有这么好听的歌？但马上感觉自己好像犯了什么错误似的，悄悄地把听歌的秘密藏在内心。邓丽君的歌之所以能在内地大面积流行，主要是因为当时属改革开放之初，思想的变革需要另类的声音。人们突然发现有的音乐不再仅仅是鼓舞士气、打击敌人的武器了,个人可以在家中一边喝茶一边听着柔和绵软的音符，而与民族国家的宏伟叙事无关。这对社会的冲击是太大了，好多好多的人都不习惯，个人化的歌曲，曾经一度被呼之为“靡靡之音”。如今，再有邓丽君这样的歌手出来，绝对不会像她当年那么火了。说实话，这样的歌声都有点儿过剩，情啊爱啊地整天抒发，难免掺水，听上去虚假而苍白。

　　邓丽君是幸运的，她生逢其时，如果她诞生在炮火纷飞的战争年月，她的那些歌曲就不会有存在的土壤。因为战争需要“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这样有感召力的略显粗糙的歌曲。战争年代需要鼓劲的歌，和平年代不仅需要鼓劲的歌，还需要放松的歌。无论是战争年代还是和平年代，都留下了它的经典。

　　经典都是被时间淘洗出来的。20多年来，我听过了不少的流行歌曲，正如我看过了同样多的流行小说。但真正留存在记忆中的少之又少。我曾经非常喜欢一个当代作家，追踪他研究他多年，但后来的他表现得很令我失望，因为他的作品一部不如一部，再回头看我以前喜欢的他的作品，竟然也觉得非常小儿科。这是怎么回事呢？是我的胃口刁了？还是他江郎才尽了呢？邓丽君的歌是个例外，闲着没事，有时听听，还能让我沉浸在一片澄明中。还有诗人海子，我经常把他的诗集带在我的旅行包里，不时翻看。

　　可惜的是，邓丽君和海子都已经成为古人了。但我依旧喜欢倾听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和吟诵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记起了司马迁引用的老子之言：“美好者不祥之器。”（《史记·扁鹊仓公列传》）我百思不解，古人怎么能说这么句话呢？果然是天妒才俊吗？天才，不是天纵之才，连老天都拿他没办法吗？

　　好在，《老子》还有一句另外的话，我以为是至理：“死而不亡者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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