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篇文章是2004年写的,2016年农历十二月初四是母亲诞辰一百周年纪念日,今日发上博客,做个纪念。
母 亲 (草稿)
引 子
“我要回去,我要回到我原来的地方!”母亲开始唠叨了,
“原来的地方在哪里?”
“潮州!”母亲坚定的话音。
“这里就是潮州。”
“不是!潮州那里有一个大铁门,进去后有一个大天井,然后是一条长长的楼梯。”头脑还很清醒,描述得条条有理。
“这里就是潮州,你叫湖北(褓姆的名字)开门让你看看,下面不是有一条长长的楼梯,还有一个天井吗?”
“反正我要回去,回到我原来的地方,回到我妈住的地方。”脑筋相绊的程度越来越严重了。
“你妈今年多大了,住在哪里?”
“在金石!你们不带我去,我自己坐车去!”看似清醒,其实似醒非醒。这是初夏的一个晚上,母子俩一边喝着功夫茶,一边聊天。母亲的身份证上清清楚楚的登记着1916年12月4日出生,到了今天——2004年5月3日,整整过了八十九个春秋。母亲的母亲在哪里?可想而知了。
母亲 <wbr><wbr> <wbr><wbr>(连载2)
第 一 章
母亲出身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家庭。
母亲的母亲——我的外祖母,听母亲和姨妈们说,出生在潮州一个小商贩家,家庭信奉基督教。在如花似玉的年龄,经教友们热心的介绍,就稀里糊涂地嫁给了家有二十多亩柑橘园,同样信奉基督教的我的外祖父。
嫁到外祖父家,哪有什麽柑橘园,原来只有一条牛和几亩水田。外祖父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自幼生长在城里的千金小姐,一下子蒙了,命运之路就在前边,你的脚踏下了,就只能前进,别无出路。这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外祖母横下一条心,隔年就生了母亲,接着就是二姨,三姨,四姨,五姨六姨七姨,听说中间还有一个女孩给了人家。因为连续生了七八个女孩子,听人家说,要生男孩,必须抱个男孩来养,这叫做“抵墙”。后来抱来了个男孩,结果真的就生了个男孩。这就是大舅和细舅。最后,又来了个细姨。
外祖母是城里的千金小姐,她知道怎样才能摆脱农村的困境,——只有读书!“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母亲是家里的老大,自幼便送到城里的外婆家读书。
在读书这段时期,是母亲最快活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参加歌咏队,参加篮球队,活跃得很。到了晚年,母亲还经常说起学校女子篮球队在西湖的操场参加比赛的情形。全队女生要数母亲个子最小,但跑得快,投篮准,还能助攻!上美术课就惨了,不会画画,但手工做得好。母亲座位的后面,有一个男同学,图画画得很好,就是不会做手工。这样母亲就经常与他交换,我帮你做手工,你帮我画图画,一来一往,跟这个同学就熟得很。在女子篮球比赛中,当篮球撞在母亲身上时,这个男同学大声喊着:“打着你,疼着我!”后来这个男同学与母亲的姐妹们混得熟了,最后就成了我的三姨父。小学毕业后,母亲当了一名小学教师。
后来外祖母把家搬到了小集镇——金石。一边种着几亩水田一边养牛卖牛奶,一边做抽纱一边挑担下乡卖针线(小百货)。再过几年,又学会了鑲牙,在金石山草场开了一间牙科门诊,铺号:“许惠安”(这是后话)。
外祖父看着女儿长大了,内心盘算着如何找个好女婿。一天,外祖父牙疼去看医生,医生是个年轻的外地人,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在看病聊天时,外祖父大约知道了医生的一些情况,最主要就是——未婚,内心暗自高兴。回家告诉了外祖母,俩人暗中一商量,不错,要找就找这样的女婿!
要说外祖父老实巴交,为了找个好女婿,还真的绞尽脑汁,没病装病,隔时无隔日地往医生那儿去。有时看牙齿有时看眼睛,有时鼻子不通有时胃口不开,有时拉稀有时又便秘。看病时无话找话,聊天时有意无意地都引到女儿话题上。医生觉得奇怪,这个老实农民还有个教书的女儿?外祖父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照片让医生看,还真的:胖乎乎的脸,留着短发,别着蝴蝶卡子,穿着“五四”学生装,亭亭玉立的一个单纯少女!在这个交通落后,信息闭塞的偏僻的小集镇里,这么个不错的姑娘,让医生为之动心。
接着就是见面、喝茶、谈天说地,还真的谈得来,很有缘分。后来,医生在一次谈话时说:“一个行医一个教书,还不如俩人都行医,开个像样的診所。”外祖父频频点头,满口答应:“好,好!就行医,就行医!”
后来,在医生的资助下,母亲到汕头一家妇产科学校报名学习。报名时,母亲的名字——“赛珍”,在医生这个“文明人”眼里,显得有些土里土气。医生干脆给母亲重新启了个新式名字——许馥素。后来姨妈们的名字,什么“巧珍”、“爱珍”、“惜珍”等等,改成了馥光、馥芝、馥明、馥卿、馥云、馥娟、馥端,舅父也叫:旭俊、旭初了。
进入妇产科学校读书是要考试的,语文数学没问题,还要考英语,这就难为了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母亲了。还是医生有办法,连夜写了二十六个英文字母让母亲死记硬背,考试的时候母亲临场发挥的还不错,最后终于录取了。
在汕头妇产科学校读书这段时期,是母亲一生最快乐最烂漫的时光。每当星期天,医生骑上自行车,到汕头妇产科学校接母亲出去玩。从海滨路到外马路,从小公园到大观园。逛街、购物、看戏,玩得不也乐乎!一个中秋节的晚上,他俩双双到了汕头唯一一家有电梯的百货公司——南生百货公司的最顶层,一边喝茶吃月饼,一边赏月聊天。直到老年时,还常常谈起这件事,可见印象之深刻!
毕业以后,母亲当了一名助产士,与医生结婚后一起开了一间诊所行医。诊所的正门上方,横匾上写着:“啓德診所”,上联是“西医师刘啓德内外全科”,下联是“助产士许馥素妇科儿科”。在这偏僻的小集镇,开了这间西医诊所,前来看病的人还真的不少,轰动了四乡六里。
在那个年代,西医对农村来说,是一种新的医疗方法。加上父亲母亲的敬业精神,对医术的精益求精,得到了大家的认可。特别是母亲,对病人说话轻声细语,既细心又耐心,更是赢得了大家的好评。她继承了外祖母的多子多福的基因,接连不断的生育,生了五男六女,其中有一女孩被狗咬了,得了狂犬病很小就死亡了,就剩下五男五女。虽然有媬姆,但母亲忙里忙外,又要照顾家庭,又要打针抓药,又要门诊出诊,样样事亲力亲为,真是忙坏了母亲!母亲,真是伟大的母亲!
母亲 <wbr><wbr> <wbr><wbr>(连载3)
第 二 章
父亲一生中遭遇三次重大灾难,在每次灾难的关键时刻,母亲的泰然自若,沉着应付,更显示了母亲超人的能力。
第一次,沦陷时期。日本侵占了潮汕,老百姓纷纷四处出逃。母亲当时正身怀二姐在身,还带着大姐,拉着大哥,抱着二哥,逃命在荒村僻野,田边地头。当时怀里抱着二哥,肚饥喉干,脚软手酸,与二姨换手时,“扑嗵”一声,二哥掉下了水田里,大家连忙七手八脚把二哥捞起来。在逃难的时期,母亲与二姨经常住在一起,加上惊吓,二姐在母亲的肚子里多呆了一个多月,长大后人家都说二姐长得像二姨。一次,日本鬼子来了,大家忙着藏身,来不及抱上摇篮里的二哥。日本鬼子进到屋里,抱起二哥,用刺刀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逗着玩。有一个鬼子把前厅的大时钟一扔,“啪啦”一声,摔得粉碎。大家躲在隔壁的楼顶上,吓得不敢出声,满头大汗。
还有更惊险的一幕,日本鬼子抓走了父亲,一路游街,一路跪地,走到龙下村口,挖了个大坑,命令父亲跪下,枪口对准父亲的后背。父亲想:这下完了!父亲急中生智,用手指在地上写了几个人的名字:陈远希(我的老姨丈,汕头的知名医生),林丰磐(金石的知名地主),还写了一些其他知名或不知名的名字。日本鬼子不知道为什么,或者是这些名字起了作用,结果没有开枪,把父亲带回驻地待查。母亲马上四处找人说情,最后终于化险为夷。
第二次,日本鬼子投降后,国民党来了,治安很混乱,土匪到处横行霸道。他们看着父亲行医有点钱,就进行绑架勒索,把父亲和八伯(当时八伯就住在家里),一起绑架到一只船上。家乡的河流很小,船也小,没有遮盖,眼看就要下雨了,母亲二话没说,跑到小集镇买了两顶大竹笠,送到船上,好说歹说,给了看守的小费,才把竹笠戴到父亲和八伯的头上。后来船开了两天两夜,这两顶大竹笠还起了遮风挡雨防晒的大作用。
父亲和八伯被绑架后,为了生活,母亲要继续开门营业,又要四处奔波,打听消息,送礼求情。外祖母还专门到监狱里探监。最后通过多方说情送礼,父亲被监禁了几个月以后,在除夕的前一天傍晚放回来了。当父亲和八伯走到家门口,大家都看呆了,长长的头发,满脸的胡子,肮脏的衣服,拖着破鞋,身上长满虱子,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母亲立刻叫他俩去理发,洗澡,换衣服。这个年才算过得有点欣喜。
第三次,是在解放后。解放后历次的政治运动,搞得人心惶惶。母亲眼明心细嘴紧,护着父亲逃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劫难。唯有五七年的反右派运动,母亲没有在父亲身边,眼明心细嘴紧的作风没有得到很好的贯彻和执行,导致父亲眼花心直嘴快,把看见到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把心都交给了党。结果,听党的话,服从党的安排,高高兴兴到潮州韩山师范学校学习了几天,轻轻松松地向党提了意见,把心都掏给了党。回来的时候就成了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分子。
记得那时我还小,还没上学。那天我跟着小朋友一起玩骑铁圈,(就是小竹子下面弯一个小铁钩赶着圆铁圈跑)。跑到了龙下村口,看见有人在贴标语,我似懂非懂,无意之中看见了“打”“刘启德”“分子”(打倒右派分子刘启德),还有什么“进攻”,“疯狂”,出现最多的是父亲的名字。这时我的心跳得很厉害,好象周围的人都看着我。我马上赶着铁圈,飞快地往家里跑。一路上,通往金石的路口贴满了红红绿绿的标语,父亲成了众矢之的,成了金石唯一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分子!回到家后,我规矩多了,等着父亲回来。母亲好象都知道了,也提前回家。平静地拿起扫帚扫扫地,拿起抹布抹抹桌子,摆摆凳子,尽量做点事情来掩饰心中的不安。过了不久,父亲回来了,母亲马上端上洗脸水,递上毛巾。我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父亲眼圈里布满了血丝,浸满了泪水。母亲安慰说:“没事,没事,洗洗脸,洗洗脸。”父亲的眼泪马上掉下来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父亲要写检查,挨批斗,参加体力劳动。母亲默默地忍受着,白天继续上班,该看病的看病,该出诊的出诊。晚上还要参加批斗父亲的大会。母亲经常说:“没事的,没事的,我们没反党,没反社会主义,没事的,会好的。”母亲对父亲更加体贴入微了,出门时拿草帽,拿浴布(当时潮汕的特有汗巾);进门时端洗脸水,送凉开水。吃饭时,舀汤乘饭夹菜,样样顾及。天气热了,还要一边吃饭一边摇蒲扇。天气凉了,每天晚饭时还来一杯酒,吃饭中间要热热汤,饭后还来点水果。晚上没事时冲冲功夫茶。在母亲精神上和物质上的细心照顾下,父亲的顾虑慢慢消失了,心情也慢慢开朗了,开始有了笑容,还拿着歌谱学唱着:“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右派分子想反也反不了。……”
母亲 <wbr><wbr>(连载4)
第 三 章
母亲在事业上兢兢业业的精神,谦虚谨慎的态度,待人接物的热情,永远记忆在我的脑海里。
在金石这个小地方,一个科班出身的助产士,一干就是五十多年,她的双手迎来了成千上万的新生命!她的一生,都扑在妇幼保健工作上。从解放前一直到解放初期的私营诊所期间,有病人前来看病的,不分贫富,不分贵贱,一律有求必应。无论何时何地,病人就是一切!无论是炎热的夏天,你正在摇着大蒲扇乘凉;无论是寒冷的冬天,你正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只要病人需要,都二话没说。一次,母亲正在喂细姐吃饭,一个病人来了,母亲放下细姐出去接待,细姐磕碰了一下瓷碗,眼眶底下流血不止,父亲给她缝了两针。细姐长大后,这个疤痕还清晰可见,大家都说这是母亲对工作认真负责的见证!
一九五四年筹建联合诊所,要数父亲和母亲最积极参与了。把家里的药柜,桌子椅子,能搬的都搬到联合诊所去了。有时家里也成了临时会议室。一次开会谈到激烈时,一位姓温的医生激动得从红木躺椅上站了起来,“吱呀”一声,坚硬的红木也支撑不了冲满革命干劲的肥胖身体!红木躺椅裂了一条大缝!这条缝成了以后几十年来的一个笑谈话题。
母亲的医术很高明,病人来看病,母亲只要把把脉,看看舌头,看看眼睛,问问情况:“来了没有?” “上个月几号来?” “去干净了吗?”“胃口怎样?”“大小便怎样?”就能判断有病没病,什么病。或者胎儿有几个月了,预产期几月几号。甚至还能判断是男孩女孩,真是神了!乡里乡外的人真服了。甚至于母亲退休了好些年了,已经搬了几次家,有的还老远寻找到家里来,说要问一问先生娘才放心。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还要经常出诊。那时出诊,经常步行。一次,母亲步行出诊,走到番薯场,被挑番薯的农民撞倒,脚歪了一下,折断了。联合诊所的花合仙(人名,是个蛇医)听说了,马上跑到,扶起母亲。但母亲不会走,花合仙二话没说,背起母亲就往诊所走去。母亲的脚折断了,在家里躺了三个月。花合仙的救死护伤,助人为乐,母亲几十年来都一直记住他、夸奖他。母亲对帮助过自己的人,都永远不会忘记。
后来自行车多了,有时出诊是病人家属的自行车来载。那时的自行车为了便于载货物,都是28寸,双筒,加密钢线,后面座位是一个又高又狭小的铁盒,铁盒上面有一块木板,木板上缠着备用的麻绳。乡村的道路崎崎岖岖,母亲又胖,摔倒是经常的事。母亲一段时间萌发学习骑自行车。每天傍晚,叫上几个姐妹,一起到学校的后操场,歪歪斜斜的拐来拐去的学起来。母亲因为太胖,脚又短,平衡又差,脚上撞了个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战败的士兵偃旗息鼓了,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家了。最后宣告不学了。
晚上出诊看病也是常来常往。因为小地方,乡里乡外的人基本都知道我家在哪里。一有急诊,都跑到家里要医生。有时下半夜有时风雨交加,就在小巷里对着门口大声喊:“先生娘!先生娘!刘先生娘!”有的喊:“许医师!许医师!”有时一个晚上出诊两三次。乡里人待人接物很热情,大碗大碗的稀饭,大块大块的咸菜,直奔你的面前,你吃得再饱了,也要你再吃一些,如果你不吃,就是看不起人家。卫生院里有补贴,每天晚上十点前没有补贴,十点后出诊补贴两毛钱,不论你出诊几次,一次两次甚至三次,一律补贴两毛钱。在药房里值班的人员半夜起来拿药,也一样补贴两毛钱。那时生活较艰苦,药房值班人员起来拿药有补贴都很高兴,隔天见到母亲都爱开玩笑说:“老许老许,昨晚生男孩还是生女孩?”母亲总是笑眯眯的大声说:“是双胞胎!龙凤胎!”以至后来,大家生活好了,把两毛钱的夜餐补贴当笑话来谈。
培养各乡村接生员,建立各乡村接生站,是母亲的一个心愿。在各级领导的重视下,各乡村挑选人员,参加学习。母亲亲自出马,当起了老师。从一个小小的棉花球的制作到接生器具的消毒,到新生儿出生的护理,母亲都手把手的教。从理论上的学习到实践中的操作,母亲都毫无保留的把理论和经验都教给她们。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和实践,这些人员成了各个乡村的接生员,卫生员。在一定的程度上,解决了农村缺医少药的局面。
母亲还经常参加卫生保健、防疫等工作。解放初期,血吸虫病流行,母亲和其他卫生人员在卫生防疫部门的组织下,半夜起来,挨家挨户,为每个人采血样,进行化验,一干就是好几个通宵。如果发现有病人,又要挨家挨户送药、发药。党和政府对人民的关心,都体现在母亲这些普普通通的卫生工作者的行动上。那天夜里我正睡得香,被推醒后,迷迷糊糊的耳朵被针扎了一下,挤出一点血,只见有人用玻璃片在我耳朵边抹了一下,在玻璃片上面写上名字,这就完成了。天亮了,我们几个小孩猜测着,为什么要三更半夜来扎耳朵采血?有的说,晚上小朋友不会乱跑,容易抓到。有的说,血吸虫晚上不会跑掉,才能查出来。反正扎都被扎了,管他是白天黑夜!
除“四害”运动,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谓“四害”,就是老鼠、蚊子、蒼蝇、麻雀。除蚊子就是各家各户一齐大搞清洁卫生,清除污水杂物,喷洒药水。除苍蝇和老鼠,就是发动大家一起行动起来,各种办法都有,拍的,药的,粘的,熏的,水灌的,铁夹的,各显神通。小学生每个人都有任务,打到的苍蝇都装在火柴盒子里,要一只一只的数,谁打的多,上缴的苍蝇多,谁光荣。除老鼠,就是抓到老鼠割下它的尾巴,也要拿到学校数数量,谁上缴的老鼠尾巴多,谁先进。母亲经常吩咐我们要勤洗手,特别是除了“四害”后,更要洗干净。
除麻雀,就更有趣了,天还没亮,各家各户人人都起床,拿着铁桶、洗脸盆、铁锅、锅盖……反正能拿到什么算什么,一起敲打起来,越大声越好,目的就是吓跑麻雀。母亲对这件事还挺认真的,前一天晚上就叫大家早点睡觉,天还没亮就把大伙催醒,把脸盆、铁桶、锅盖等家伙分配给大家。我们几个小孩并排坐在自家二楼的走廊里,开始朦朦胧胧的,一下子打响了,就来了精神。我们其中有两个铜制的洗脸盆,一个大一个小,打起来“匡匡”响,越打越有趣,越打越来劲。麻雀被吵得天昏地暗,晕头转向,有的撞倒了,有的飞跑了。母亲分配完任务后,就去医院集中。天将亮了,他们有的拿着长长的竹竿,有的拿着网,有的拿着布袋,去捡拾吓坏、吓死的麻雀。
母亲还经常参加全县、全地区、全省组织的卫生检查工作。一次巡回检查回来后,经常讲佛山如何如何的卫生干净。人家大街上,一点烟头纸屑都没有。人家家里的铺盖翻开来,摸一摸床板,一点灰尘都没有,都是干干净净的。厨房里的厨具,擦得白亮亮的,一点没有油污。一般家庭门口都贴上“光荣卫生清洁户”,有的还用大红纸贴上“模范卫生清洁户”。说得津津有味。参观学习回来后,也学着人家,发动大伙搞卫生,搞清洁。也各家各户检查、监督。好的贴上“光荣”,更好的贴上“模范”,差的贴上白纸,上面画只大乌龟。
母亲的点点滴滴工作,都是日积月累的。人民看见了,组织看见了,当要选一名女的、非党员的、知识界的代表出席全县(当时县领导市)人民代表大会时,母亲光荣地当选了。人们把当选代表看成是一种荣誉,母亲面对这种荣誉很平静。开会回来后,说:“五七年你爸爸开会回来是人人喊打倒的右派分子,今天我开会回来是人人欢迎的人民代表。历史就是这样开玩笑。”
一九八四年,潮安县(当时县领导市)卫生局专门召开会议,嘉奖了从事妇幼工作三十年的几位同志,母亲就是其中之一。当拿着证书和奖章回到家里时,大家都抢着看,母亲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证书上写着:
许馥素同志从事妇幼保健工作三十年,特授予荣誉证书。
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部
一九八四年十月 日
证书上母亲的照片还盖着广东省卫生厅的钢印。荣誉证书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部颁发的,盖有大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部印章,印章中央有国徽。荣誉证书印有崔月犁(当时的国家卫生部部长)的题词:
致力予(原文如此)防保健
造福国家人民
崔月犁一九八四.十母亲 <wbr><wbr>(连载4)
母亲(连载 <wbr><wbr>5)
(母亲第一次手术后在弹电子琴)母亲(连载 <wbr><wbr>5)( 第二次手术后,弹钢琴的母亲)母亲(连载 <wbr><wbr>5)(第二次手术后在家里和孙子玩篮球)
第 四 章
母亲晚年的三次大手术:一九八七年做胃的手术;一九九二年做乳腺癌的手术;二00三年做股骨头的手术。那硬榔的身体和坚强的意志,激励着我们晚辈。
母亲原来的胃口一直很好。一九八七年春,突然变得很差,有时还隐隐作痛,吃了胃药也不见得好,一百四十多斤的体重一下子消瘦了很多。当时在细姐和细姐夫的劝说下,决定马上搬到潮州住,以便于到中心医院检查治疗。五一节搬到潮州没几天,母亲就一个人跑到中心医院看病,医生马上要求母亲住院检查治疗。一住院检查,是非典型组织增生。医生说这就是胃癌!要马上做手术!我们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只是告诉她非典型组织增生,要做手术。那时母亲已经七十二岁了,有人建议采取保守治疗,但母亲一票就否决了,坚决要做手术,母亲坚定地说:“做手术就做手术,这样才彻底。”
(第二次手术后在家里和孙子一起玩篮球。)母亲(连载 <wbr><wbr>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