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平参加“一二九”运动
“我就读于沈阳第一初级中学,当时来了两位日本教师,他们名曰日语教员,实际是学监,学校的‘太上皇’。教日语他们不从字母教起,而是用日语先教‘我是满洲国国民’这句话。要同学们跟着他念这句日语,等到大家都念熟了,才在日文下面写出‘我是满洲国国民’的汉字。同学们无不感到屈辱。”已87岁的张老含着热泪给本刊记者讲述60多年前当“亡国奴”受到屈辱、辛酸和痛苦的那段故事。
张传栋,1918年2月出生于河南省商城县的一个封建没落家庭。父亲张仲,北京政治大学毕业,大革命时期在国民革命军第十六军当参议,属冯玉祥部,1930 年在蒋冯战争中重伤身亡。1930年秋,张传栋考入沈阳第一初级中学。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竭力贯彻殖民主义教育思想,在精神上摧残中国人民的民族意识,推行奴化教育,使东北的孩子们不知自己是中国人,而只知“满洲人”。那时,同学们上学,遇到日军岗哨,哨兵稍觉不顺,就让罚跪。日军经常让老百姓唱“满洲国国歌”,如有不会唱就都要受到鞠躬求饶、扇耳光、打骂等虐待。屈辱刺痛张传栋的心:决不当亡国奴,要投身到抗日救亡的洪流中去。
不堪日军残暴行径,1933年张传栋逃难到北平,进入东北难民子弟职业中学读书,学做肥皂等日用品。1935年夏全校学生举行罢课,反对校长贪污。北平当局公然庇护校长,勒令停办,使五六百东北学生流落街头。同学们到处奔走控诉、呼吁,得到东北军将领和社会贤达的支持和赞助,又创办了竟存中学,收容了这批青年。张传栋即转到该校高一读书。
竟存中学在地安门外,靠近沙滩,离北大文学楼也很近,经常有北大文学院的进步学生来做工作。1935年12月9日,在北大文学院影响下,竟存中学全体同学踊跃参加了抗日救亡的游行示威。大家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口号,冲出校门,冒着严寒,走上街头。清华、燕京等城外的大学生,在西直门遭军警镇压,发生冲突,被阻拦在城外。城内的学生先到新华门请愿未果,然后转为游行示威。3000多名学生在王府井遭军警用水枪喷射,大批手持刀、枪、棍棒的军警从两侧围攻过来,学生赤手空拳与军警搏斗,30多人被捕,100多人被打伤、砍伤。第二天全市学生举行总罢课,准备进行新的抗日示威游行。
1935 年12月16日,北平学生举行了一万多人参加的更大规模的游行示威。各路学生队伍在前往天桥途中,都遭到军警的阻拦。学生群体经过顽强的抗争,终于冲破沿途的封锁,先后到达集合点天桥。下午在天桥召开了有大批市民参加的抗日救亡群众大会。会后开始了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由于前门、和平门被军警严密封锁,游行队伍转向宣武门进发。后来宣武门也被封锁,游行队伍被困阻在宣武门前和大栅栏以及铁路栏杆以北的场地上。夜色来临,寒风凛冽,从早到晚奋战一天的学生,又冷又饿。这时,在铁路工人的带领下,北平市民挑着一担又一担大白菜汤、窝窝头,送到学生队伍当中,顿时全场沸腾。学生们斗志更加高昂,在爱国军警的帮助下,打开城门,使各路学生队伍安全返校。进入夜晚的北平,“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响彻云霄。
“那种场面我永远记得,一直给我责任和力量。有火一样青春、火一样年华的爱国学生,有无私提供支援的铁路工人、市民等,中国不会亡!”张老声调高亢、态度坚决地说。
在河南第五战区抗敌青年军团
1937 年12月,张传栋在河南参加了第五战区抗敌青年军团。该团团长是第五战区司令李宗仁。李是桂系抗日名将,是国民党中比较开明的人士,同中共的统一战线关系也比较好。张老在抗敌青年军团进行了4个月的集训,学习射击、投弹、进攻、防御、对抗等战术。中共秘密党员曹狄秋担任政治教官,他批判“亡国论”、“速胜论”,阐明只要坚持长期抗战,就一定能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去。沈雁冰、范长江、梁漱溟、郁达夫等名人也到该团讲演,这些都极大地坚定了我们抗战的信心。
1938 年4月下旬全团训练结束,李宗仁把这批青年组成第五战区政治总队。从1938年5月至1940年2月,张传栋先后在政治总队第六中队和第一中队当队员,这两个队名义上是第五战区的,实际上是中共组织直接领导的著名抗日团体。张传栋在信阳城乡宣传抗日,做了卓有成效的工作,武汉的《新华日报》曾发表两篇报道给以宣扬和支持。当时民众对共产党还不了解,信阳又是国民党统治比较强的地方,张传栋他们宣传党的“全面抗战”的方针,难免同国民党发生争论,就打着“拥护蒋委员长抗战到底”旗号进行抗战。
信阳是当时保卫武汉的重要战略重镇。1938年8月下旬,日寇进犯武汉首先要夺取的战略要点就是信阳和武胜关。张传栋他们提前召开了纪念“九一八”大会,组织战地服务队,同前线军民共同战斗。张传栋在这次会上对九一八事变作了演说,并报名参加战地服务队。战地服务队由共产党员毛凤林率领,直奔罗山、信阳交界处的五里店。张传栋等十五六名队员在敌机狂轰滥炸下,深入群众中作了大量的防空、防奸、维持治安、转运伤员等工作,并帮助老弱病残到山区避难,坚持战斗了两个多月。10月初,日寇佯攻三十里铺,从右翼奔袭信阳以北的明港火车站,直取信阳和武胜关,中国军队陷入日军的包围之中。国民党部队相当混乱,缺乏统一指挥,溃不成军。战地服务队的10多名队员在毛凤林率领下向南突围,深夜涉水过河,进入山区隐蔽起来,并把突围中溃散的官兵集中起来,组成信阳应山抗日游击支队,在豫南开展敌后抗日工作。
在淮北新四军抗大四分校
1940年,张传栋被分配到新四军六支队随营学校,担任政治课教员。3月18日,随营学校改建为抗大四分校,张传栋任教员。
张传栋对当时的反顽斗争仍然记忆犹新:1941年皖南事变后,重建新四军军部,原在豫皖苏边区的六支队,改编为新四军第四师,下辖十、十一、十二旅。蒋介石为了消灭新四军,命汤恩伯率14个师,首先向豫皖苏边区的第四师发起进攻。在反顽斗争中,抗大四分校正在办第二期培训队。这一期有7个中队,其中一个为女生队。为了便于独立进行反顽自卫斗争,全校工作人员、警卫排和学员共组成3个中队,每队约300人。
张老说,我在第三中队,这个队是有战斗经验的排级干部组成。队长王天锡、指导员刘布周。当时豫皖苏边区党委机关有200人,对外称淮河支队,这个队女同志又多,都是非战斗人员,难以独立活动。我们三中队奉命担任淮河支队的警卫任务。4月中旬,顽军骑兵攻占包集,支队连续转移,最后进入一个靠伪据点较近的村庄隐蔽。但当晚伪军就袭击我驻地,用机枪在村庄四周乱射击。伪军对我袭扰了两小时,因弄不清情况自动退去。支队领导决定过津浦铁路向淮北地区转移。全机关向东南急行军20多华里,顺利到达铁路边的壕沟。我们翻过两丈深的壕沟,顺利通过津浦铁路。但我们遇到日伪在沱河一带“扫荡”,通往淮北的通道被截断,困在了日伪统治区。我们只好利用夜色掩护,找了一个距集镇比较远的村庄隐蔽起来。当时作了大量的群众工作,封锁消息,全庄只准进,不准出。本庄群众和到庄里走亲戚的人,都支持我们。为了尽快脱险,王天锡和我两人作为淮河支队代表,请李家庄的“绿林队伍”帮助。有两位群众陪同我们前往。会面时我们坦诚讲明我们遇到的困难,请李本着民族大义帮助新四军突围。李弄清我们确实是新四军后,慷慨允诺,当夜他亲自带我们通过伪军据点,使我们越过铁路,又回到路西怀远县境内。4月20日,国民党第九十二军前线指挥陈锐霆在怀远举行反内战起义。我们随主力部队和起义部队于4月25日晚成功进入淮北抗日根据地的镇集。转战近百天,抗大四分校有300多优秀的干部学生献出了生命,他们以自己的行动践行了抗大的光荣传统———艰苦奋斗,英勇牺牲。“抗大精神永远鼓舞着我向前、向前、向前!”张老满怀深情地说。